看病需要大价钱,丧事需要棺材,坟墓,宴席,让人家徒四壁。
古代卖身葬父就是如此,席子一卷都没地方扔,荒地都是有主的。
朱元璋就是如此,求地主刘德要了一块地葬了父母,不然就只能扔乱葬岗了。
而徭役就极其容易诱发这两项,导致许多人家破人亡。
天下拢共三千万人,开运河、边戌,陵墓,修宫殿,驰道,近乎三分一一的男丁在奔走。
没了男人,土地荒芜,税收都交不上,只能逃散。
千辛万苦,没有被累死,病死,饿死,等服完徭役回家,家都没了,谁不造反?
隋朝的大运河自然是千古工程,但几千里的运河,几百万人只花了六七年,这其间死了多少人?又间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
“免徭吗?”朱谊汐脑海中蹦出这个想法,旋即又按下了。
他已经免除了天下的丁税,生儿育女不需要再缴税了,许多孩童避免被溺死夭折。
免除徭役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但对于新皇来说,却是重要的功绩足以让他坐稳江山社稷,守住天下,同时树立威望。
马车咕噜噜地行进着,片刻就抵达了襄阳城。
宽阔的护城河上,水鸟翻飞,大量的乌篷船在来回奔波,从汉江中带着不少客人过来。
“停!”朱谊汐下了车,看着宽阔的水面,以及那凉爽的江风,一时间颇有几分感怀。
“客人,我这里有肥美的江鱼,鲜得很咯!”
这时,一艘乌篷船停靠在岸边,放下了几个客人,一个老妪坐在船上,正煮着鱼汤,滚白的鲜味,几乎都快溢出来。
“甚好,好久没有吃汉江鱼了!”朱谊汐为之一笑,三两步就登上船。
五六个大汉同步而上,吓了后者一跳。
撑竿的年轻人脸色煞白,畏惧不已。
唯独老妪回过神来,笑着道:“贵人快坐下,我这小船可经不起折腾!”
“就在这护城河上荡着吧!”朱谊汐望着翻飞的水鸟,随口道。
见年轻人还没回过神,朱谊汐轻笑一声,直接扔过去一块银豆。
后者大喜过望,红光焕发,哪有刚才的畏惧。
“贵人,您给多了!”老妪咬着牙道。
“没事,多余的算给赏钱。”朱谊汐感慨道:“看你这江鱼,应该算是值了。”
闭着眼睛,享受着江风拂面,夏日的燥热一去无踪。
片刻后,他跟前就有了一碗滚白的鱼汤。
冬子点点头,表示已经尝过了。
朱谊汐抿了一口:“不错,跟我多年前吃过的一样鲜美!”
“客人,这是我家酿的果酒,您尝尝!”
老妪将挂在船壁上酒囊拿过来,又找了两个杯子,倒上了浑浊的果酒。
朱谊汐眉头一挑,他握着酒囊,感觉好生熟悉:“这酒囊有点年头了吧!”
“是哩!”老妪笑着道:“这是我爹最喜欢的酒囊,昔日在船上也是一位贵人赏下来的,一直都舍不得扔!”
“您瞧瞧,三十多年过去,这酒囊还好着呢,一看就是好料子……”
朱谊汐仔细端详着,在囊口出看到了雕刻的小篆:景明。
这是他的字,多年来不曾有过人喊过来了。
“小丫头,你怎么那么老了!”
朱谊汐看着老妪,回忆起当年她一双马尾,细致有力的腰肢撑着竿,划着船,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当时的老头还琢磨着给少女攒嫁妆呢!
“您是,当年的贵人?”老妪大惊,喜上眉梢,旋即又道:“三十多年过去,您怎么看上去还那么年轻!”
“就跟四十多岁似的。”
“哈哈哈!”朱谊汐放肆地笑了起来,心情愉悦太多:“小家伙,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见到你。”
“贵人,这是我的小儿子,招的上门女婿,十年前翻船淹死了,我就只能再上船了。”
嘴中说着苦难,但她却浑不在意,仿佛是家长里短:“大儿子也淹死了,没留下种子,儿媳妇就改嫁了。”
“我们渔家就是这种命,死也要死在水里,吃了一辈子的鱼,靠鱼养活了一家人,死后也得被鱼吃,一报还一报……”
朱谊汐并没有打搅她。
这只是普通人一辈子中的普通事罢了。
苦吃多了,见多了,就习惯了。
活着,就那么简单。
直到半锅鱼汤被喝完,朱谊汐心满意足。
他让船靠岸,对着老妪道:“好好过日子吧!”
言罢,就带着几人离去。
岸边早就已经有车等候了。
老人擦了擦眼角的泪,她想起来老爹,当时佝偻的他忙碌着为自己攒嫁妆,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
可惜没有享几年福,就直接走了。
这时,她才注意到,板凳上留着子叠银票。
十张,每张都是十块银圆。
对于渔夫来说,这是一辈子都很难赚到的钱。
“娘,你哪来那么多钱?”小儿子大喜过望:“咱们有钱了,可以娶烧锅了!”
“这还捕甚鱼呀!”
她泪水怎么也止不住,沾湿了衣襟,呢喃着:“我这辈子,怎么净碰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