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士兵押着他沿着这条小路向山上走去。这是一条紧贴海边开凿出的狭窄山路,荣兵右边是险峻的崖壁,左边是哗哗作响的海浪。路越走越高,盘旋着向山顶伸去,也不知那尽头到底会是个什么地方……
“典狱长先生,拉莫斯上士带了个犯人过来!”
“让他们进来。”
几个人走进房间,三个士兵立正对典狱长敬了个军礼。
“典狱长先生,上士拉莫斯解送人犯一名!”
“嗯,是治安官让你们送来的吗?”典狱长边细心的修剪着指甲边漫不经心地问。
“不是的,典狱长先生,是个无业游民,而且是个异族东方人!”
“噢?”典狱长这才放下小锉刀,打量着低头站在中间的荣兵。
拉莫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典狱长先生,此人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和来历的证件,而且,他应该是刚到圣胡安,甚至都没几个人见过他。”
“很好。”
“最重要的是这个……您看看。”拉莫斯献宝似地把mad dog双手捧着放在橡木桌上。
“噢……嗯……??!!”典狱长先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忽然猛地身体前倾一把抓起mad dog,用拇指抚摸着刀柄和k鞘极其仔细地看着,接着又唰地抽出短刀,桌上的油灯瞬间就把刀身涂层柔和的光芒反射进他瞪大的眼睛里!
典狱长强压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和好多直朝嗓子眼往上涌的赞美惊叹的词句!故作淡然地问道:“他身上搜的?”
“是的典狱长先生。我敢肯定这是他偷的!而且……没几个人看到过这东西。”拉莫斯后面的半句声音压低了些。
“嗯,很好。”典狱长靠坐了回去,随手把mad dog放在桌上。
“一把还不错的小刀子,应该值两三个皮斯托尔(西班牙金币)吧。你说呢拉莫斯上士?”
“当然……是,典狱长先生。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像我们这些粗胚大兵。”
“得了得了,我勇敢的上士,来,这是你应得的。”典狱长说着就拉开写字桌的抽屉,拿出三枚银双柱(西班牙银元)放在桌上。看到上士的脸色在慢慢变得难看,典狱长哈哈一笑又拉开了抽屉,拿出五枚银双柱放在桌上。
“开个玩笑嘛上士。我可从不亏待尊敬我的人,这下还满意吗拉莫斯?”
“谢谢!当然……我是说……您可真是位慷慨的长官。”拉莫斯赶快把桌上的银币划拉到手里,嘴里忙不迭地谢着。
“那就趁着还不太晚,去酒馆喝一杯吧。”典狱长挥挥手表示他们可以退下了。
“谢谢您的建议典狱长先生,我们会为您的健康干杯的。”拉莫斯和两个手下向典狱长敬了个礼,神情欢喜地抿着嘴退了出去。
现在典狱长终于认真地看向荣兵了。他死盯着这张东方面孔看了会儿,忽然连珠炮似地发问……
“名字年龄国籍!”
“几时来到圣胡安怎么来的来干什么?”
“你是英国间谍还是荷兰间谍?”
“你犯了什么罪偷过什么东西杀过什么人?”
“你知道按西班牙帝国神圣的法律你该被处死吗?”
见这个东方人张口结舌吃惊茫然的样子,典狱长满意地靠回了椅背。嗯,看来这个倒霉的小东方佬不懂西班牙语。
其实此刻荣兵盯着他的鹰勾鼻子大麻脸在心里狂喊:“我炒你马麻削你把拔!我特么也很想知道你姓嘛叫嘛坐在这儿装逼干嘛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说说说说说……!!!”
典狱长对这人放心了也就没兴趣了。他正要扬声叫门外的狱卒,忽听这人用西班牙语小声说:
“先生,我……嗯……刀,给你,放我……求你!”荣兵指了指桌上的mad dog,又恳切地双手合什做出哀求的动作。
“噢?”典狱长对这人还会一点西班牙语有一丝意外,但那又怎样?他慢悠悠地拿起mad dog潇洒利落地在掌心旋了一圈,然后拉开抽屉放了进去,又轻轻推上抽屉。双肘支在桌子上双手合拢拄着下巴,带着嘲弄的口吻盯着荣兵问:“刀?什么刀?亚瑟王的石中剑吗?我怎么没看见?嗯?”
荣兵明白,他也被这滥俗老套的方式给阴了。但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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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尽量拿出最恳切的神情和语气说:“先生,可是……没有罪,没有……请您放我……求您……”
“好吧给你个机会,你信奉天主教吗?”
“我……知道……嗯……上帝很……伟大……”
“我在问你信奉天主教吗!”
“我……我……”
典狱长已经懒得再浪费一个字了。
“米格尔,进来。”他扬声朝门外喊了一句。马上有个狱卒走了进来。
“把这个东方佬关到‘那间’牢房,去吧。”他摆了摆手,拿起桌上的小锉刀又开始修剪指甲了。
“明白,典狱长先生。”
米格尔推了一把似乎还想说话的犯人,自己跟在后面走出了房间。两人都没法看见,房门刚一关上,典狱长就飞快地扔下小锉刀拉开了抽屉……
狱卒在后面推搡着,荣兵身不由已地在前面走着,沿着螺旋型的木楼梯一直向下。两边的石墙上隔不多远就在拐弯处挂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幽暗,走得很迟疑的荣兵时不时地就被身后的米格尔推搡一下。
这是一座临海山顶建的石堡。刚才典狱长的办公室算是石堡的二层,再上面应该没有屋子,而是堡顶的炮台和瞭望所了。现在下到了一层,荣兵停住脚犹豫着不知应该往哪儿走。米格尔不耐烦地捅了他腰一下,接着用手按住荣兵的肩膀往右边推。荣兵这才看到,右边昏暗的光线里,还有一个黑乎乎的楼梯口通向下方。现在是石堡的一层,那这条楼梯明显是通往地下的。
那会是什么地方?西方的十八层地狱?
荣兵本来已经被折腾得有点麻木的心,又开始不安地狂跳起来!刚走进这道通向地下的螺旋台阶没绕多久,荣兵就开始渐渐地听到一些嘈杂的低语声越来越大,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不断地嗡嗡响。接着,一股阴冷的潮气混和着骚臭腥味和更多可疑的不明气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孔里钻……太难闻了!荣兵几乎忍不住要吐了。
越往下走那股味儿就越浓烈刺鼻,声音也越发嘈杂刺耳。又累又饿又紧张,荣兵的脚已经软得快没知觉了。螺旋着向下又走了二三十级台阶,就在荣兵慢下来时,狱卒米格尔从背后用力一推,荣兵踉跄着走下几个台阶,一下子就站在了平坦的地面上和比刚才要亮得多的灯光里。这里就是……欧式的“地狱”了吧?
首先抓住荣兵视线的,是他左边那片遍布着霉斑和潮迹的墙角。那里挂着几串粗细不一的铁链。旁边是几条很脏的黑色皮鞭,还有几根头上遍布尖锐铁刺的木棒。地上放着几架奇形怪状的铁制和木制刑具,那上面斑斑驳驳地满是黑乎乎的陈年血痕,一眼望去就让人心惊肉跳!
荣兵本能地把目光挪开看向右边,一张陈旧的长条桌后面坐着一个没戴帽子,正端个铁缸子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狱卒。不敢和他对视,荣兵赶快把目光挪到正前方。这是一条三米来宽的过道,过道两边都是一间一间用石墙隔开的牢房,每间牢房对着过道的,都是从屋顶一直竖到地面的,婴儿胳膊那么粗的铁栅栏。这些牢房里不时传出各种怪声、低语、吼叫、哭声,还有囚犯把头抵在铁栏杆上艰难地侧过脸来,带着幸灾乐祸的坏笑看着这个新人。
狱卒米格尔从后面跟过来,冲坐着的狱卒点点头,手指向下点了点。对方也点点头,米格尔又推了荣兵一把,让他向左走了几步,在贴着墙的楼梯入口又向下走去。
沿着幽暗的螺旋形楼梯继续往下走,气味更难闻了,空气也越发潮湿阴冷。不过下一层的嘈杂声倒是比刚才那层低了不少。
越往下走,荣兵的心就抽得越紧,越觉得他这是在向地狱进发!短短几十个台阶,荣兵觉着就快透不过气来了!终于,随着米格尔又推了一把,他就站在了负二层地牢平坦潮湿的地面上。
这里的一切和负一层大同小异,区别就是这一层的犯人很少,只有一间囚室的铁栏杆间挤着几个脑袋在斜着往这边看。有很多人在嗡嗡嗡地嘀咕着什么,还有一个无比难听的声音在兴奋地怪叫。右边陈迹斑斑的木桌后面坐着一个三四十岁面白须黑的狱卒,另一个很老的狱卒正蹲在他身后的小炉子上烧热水。
米格尔对那个中年狱卒说了句“交给你啦。”两人彼此点点头,他就转身快步走回楼梯,似乎连他也无法忍受这里的气味和潮湿。
那个老狱卒放下水壶,站起有点佝偻的身子打量着荣兵。中年狱卒懒洋洋地从桌后站起来走到荣兵面前,例行公事地说了句“入牢前搜身。”接着就在荣兵身上拍打着搜查。当他拍到荣兵肚子前面那块鼓鼓囊囊的东西,就掀开他的外衣和背心,从里面拿出小半个黑面包来。
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荣兵,拿着面包仔细看看,又使劲捏了捏,见没什么异样,就是半块黑面包而已。刚想扬手扔掉,就被走过来的老狱卒拽住了胳膊。
老狱卒从他手里拿过面包,看了一眼,小声说:“算啦鲁斯。那帮家伙总会让新来的饿几顿,这个就给他留着得了。”
鲁斯无所谓地一笑:“老爹,你心眼儿咋老这么软?这些家伙你现在看着可怜巴巴的,他们作恶的时候那可都是凶巴巴的呢。”
“别这么说鲁斯。除了阿尔比那样的混蛋,有几个人天生就是恶棍呢?人哪,谁活的都不易。”
说完他又扭过皱纹密布的脸来,对荣兵小声说:“藏好喽。记着,饿的时候在夜里偷偷小口吃。你……听得懂吗?”他有点疑惑地看着这个东方孩子的脸。
荣兵赶快想了一下老狱卒说的话,大体上还听得明白,他眼睛潮热地对老狱卒感激地点点头,又弯下腰行了一个礼。直起身子把这半块被捏得看起来更小的面包又小心地塞回背心里。
“走了。”
那个叫鲁斯的狱卒推了荣兵一把,荣兵的心就怦怦剧跳着朝牢房之间的过道走去。现在看清楚了,几乎所有牢房都空着,只有一间里面关着囚犯。
走到牢门外,鲁斯在铁栅栏前站住,冲里面喝了句:“退到墙根儿去!”然后把油灯放在地上,慢悠悠地从手里那一大串钥匙中准确地拎出一把,打开挂在粗铁链上的大铜锁,把铁门拉开一条刚够人走的缝,对荣兵歪歪头:“到家了,进去吧。”
荣兵麻木顺从地侧身走了进去,身后传来铁栅门“哐”地关闭声,把他吓了一跳!荣兵就站在进门处没动,扭头看着狱卒锁上大门,叮了当啷地摇晃着大钥匙串走了,同时也带走了油灯的光亮。
荣兵这才转过头来,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打量着他的“新家”。看不清,太暗了。只能隐约看到,对面的墙壁那里似乎有无数可怕的影子开始蠕动了……
荣兵走进这个“新家”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一个难听到让你想撞墙的粗哑嗓子用怪腔怪调的蹩脚英语说的……
“啊哈!有新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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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最重要的并不是形式,而是你用纯真的心与你心中的神或上帝做善良的沟通与交流,并从伟大的上帝或神那里汲取力量,得到继续善良做人的鼓励和认可。——《荣兵日记?纽德恩牧师语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