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别说了。”道庆说。
“我不可能让方丈你独自去冒这个险!要将你带出少林,先踩过我的尸体!”玄广说。
眼看场面再度陷入一人一句,毫无交集的对谈,祖觉忍不住放大了声量说:“可以请诸位先听我说话吗?”
他这一举动成功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连原本一直在后头接话的广元都闭上嘴,投来一个等待高见的眼神。
祖觉清了清嗓子,十分沉稳的说:“如今朝廷要举办护国法会,其实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带回少林寺方丈。我想诸位是知晓的。”
众人一致点头,倒是非罪沉吟了一会儿,说:“在下听闻这护国法会是年年都会办的,以往此事都是交由礼部安排,再会同国师主持。可为何独有今年,须请得少林寺方丈大师前去主持?”
广元接口道:“非是独有今年。十年前我的师父惠然大师也曾赴国都,主持护国法会。”
“那敢问师兄,惠然大师之事是否有什么隐情?为何少林寺上下提起朝廷,都如此惊惧?”
这问题问得广元一滞。方丈叹着气回道:“惠然师兄当时确实回来了,但师兄没回来多久,便圆寂离世,此中曲折,关乎北少林一直流传下来的一个传统……”
“敢问方丈,是何缘由?”
“少林寺建寺之初,便是仰赖朝廷倾力协助。但是随着国家衰微,连年兵祸,少林寺的也深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于是向朝廷进言,希望能使部分少林僧人入军籍,以报效国家。”
“这么说来,在下的确听说过此事。传闻在边境战场上,有一批异常善战的兵卒,他们可以只身深入敌军,用以打乱敌军进攻的队形。”
“没错,这正是少林僧兵。然而,这些僧人,最后都没有回到少林寺。”广元说。
方丈听闻,叹了口气接续道:“正是因为如此,少林寺这些年来人丁凋零,于是十年前,前少林寺方丈惠然大师希望少林寺能退出兵燹,不再向朝廷提供僧兵。”
“这么说来,惠然大师并没有成功。”非罪话说得肯定,并不带着任何询问与怀疑的意涵。
“确是没有成功。惠然大师亲赴都城与朝廷汇报,并无获得准许,甚至利用惠然大师做为威胁,再度向少林寺征兵。惠然大师回寺后听闻此事,无比自责,将方丈之位传予老衲后,没多久便圆寂离世。”
非罪听了,又是一阵沉吟,然后理出了一个重点︰“如此说来,此番朝廷再有动作,莫非是方丈?”
“不错。惠然大师死后,我一直再想这件事情。三年前……”方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祖觉,似乎是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
祖觉收到方丈投来的目光,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开口道:“三年前,朝廷征兵,戒律院的师兄弟去了不少,此后方丈决定,不再同意朝廷征兵。每每收到征兵的命令,都以少林寺人丁凋零为理由推托。”
“如此说来,此番朝廷大动作派人来少林寺,恐怕主要还是征兵的问题。”
方丈点头,“确是如此。但偌大少林寺岂能因我一人而让其他人牺牲?此事我已有打算……”
祖觉连忙追问:“什么打算?”
“惠然大师乃上一任方丈,此番我若是去了都城不能回来,便将方丈之位交予广元吧。”
玄广听闻,立刻激动的说道:“那岂不是要牺牲你?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祖觉随之说道:“广元师弟年纪尚轻,恐怕无法担此重任。不如师兄将方丈之位传于我,让我随他们面见圣上。”
方丈皱起眉头,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诏书上只说要少林寺方丈主持护国法会,但并没有说方丈是谁。倘若师兄先将方丈之位传于我,那便可以由我代为前去。”他话一说完,广元立刻就站起身来表示同意。
“不错!那我也请求师兄将方丈之位授予我,让我代少林寺面见皇上。”
两人互看一眼,祖觉脸上闻风不动的,默默站起身来,眼看两人是杠上了。
方丈悠悠地又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忽然只听祖觉与广元同声大喝:“是谁?”
接着两人又一同冲向石室门口,转眼消失在黑夜之中。
两人消失后,现场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方丈开口说道:“非罪,你跟他们一起去看看吧,不用担心我们。”
非罪听完点点头,跟着消失在黑暗之中。
直到非罪的身影消失,玄广才开口说道:“师兄,少林寺不能没有你,如若可以,我也愿意代你去见那个皇帝。”
方丈说道:“玄广啊,你方才要我不要为少林寺牺牲,可你自己呢?既然我们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那又何须执着?”
玄广低下头来,幽暗的火光此时因为石室的门扉敞开,而被风吹的乱跳,如同将要灭却一般。
“可是师兄……有些事情,却仍然非你不可。比如说惠然大师所传下的洗髓经……”
方丈不再言语,此时石室内的烛火受风,终于灭去。只听见道庆的声音在黑中响起。
“师弟,此事自有因缘安排,我与方丈皆已做好打算。”
“来者何人!为何擅闯我少林寺?”祖觉在暗夜中向着一排树影,大声斥喝道。
随即追来的广元也跟着说:“无耻宵小,还不出来!难道是怕了我不成?”
两人话音一落,树上便跳下一个全身黑衣蒙面,体型单薄的男人。
“两位师傅,夜半喧哗,岂不是惊动他人?”
广元上下打量了这人一阵,骂道:“你做贼还怕惊动他人?说!方才为何躲在外面偷听?”
男子沙哑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故意为之的违和感,“不是说少林寺上下戒备森严,又岂会被我一路过小贼偷听?”
祖觉微微皱起眉头,又问:“施主究竟是何人?来我少林意欲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