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士们面面相觑。这可不是说笑万一翻动时令箭尖加深插入,伤及心脉,邢猎很可能马上毙命。
“还等什么?时机快过了!”严有佛催着,同时心里在默默计算人体经脉在这时辰的气血流动。
到此已是骑虎难下,医士们只好信任他,七手八脚把邢猎的身体翻侧到一边,露出背项来。有两个医士负贵轻轻地托着胸口箭杆,以防因移动令箭尖在内里造成新伤。
严有佛这次选取了最粗最长的一根银针,密切盯着邢猎背项的肌理分布。他那双大眼仿佛能够透视人体内的经脉。
他以有如伸手指物般的轻松动作,左手一下将银针刺进了瞄准的那点。他并伸出右手来,沿着邢猎的脊椎用力地按摩,似在将内里血气推过每一节,同时左手三指拈着针头在轻柔地转动。严有佛双手同时做着这两个截然不同又技巧细腻的动作,犹如一心二用但又互相配合。在众医士眼中简直是一场前所未闻的医术表演。
经过好一轮后,严有佛迅速将那长针拔出,双手都收了回来。他长长吁了 一口气,用衣袖抹抹额上汗珠。
“把他放下来。”严有佛说。“可以割开了。”
医士们露着难以置信又有点无措的神情。严有佛再次显得厌烦。
“没有人敢吗?好,把刀给我。”
严有佛接过医士递来用火灸过刃口的小刀,趋近邢猎的箭伤处。众医士也都引颈观望。可是他们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已见严有佛离开了邢猎。
他手里拿着一根尖镞已然发锈的弩箭。
川岛玲兰看见严有佛手中箭,无法自制地流泪。
医士们纷纷上前,有的检查邢猎的鼻息和脉搏,有的在为那胸创止血。那刚割开的伤口,流出的血量却远比他们预期少。严有佛这双快手,在他们眼中实在是神技。
严有佛把箭放在旁边桌上。他看看那些忙乱中的医士一眼,就回头向那些禁卫说:“刚才发生的事,你们也不想被圣上查问吧?这箭就当是太医们取下来的好了。趁着还没有其他人进来,赶快送我们出宫吧。”
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刚才袖手旁观让严有佛动手医治,若被上司甚至皇帝得知,大有可能被追究问罪。严有佛说的已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们马上一起点点头,将房门打开来。
临行前川岛玲兰回头再看邢猎一眼,同时急切地问严有佛:“他……真的能活吗?”
“除了老天爷,谁也无法说哪个人必定活得下去。”严有佛微笑:“不过依我看,你以后要更辛苦了。要照顾一大一小两只猴子啊。”
在启程返回江西前一天,王守仁终于获许进宫探访邢猎。
邢猎一介布衣武夫,所受的礼遇可说古今未有。南京虽只是陪都,宫城仍是象征天下权柄的禁地,更何况目前就有当今天子坐镇,俨然成为此刻实际的皇都所在。身无任何文武官职,而且不久前仍是朝廷钦犯的邢猎,却竟破格获留在“文华殿”继续养伤即使已被移转到殿后西南角一个较小的书房可说违反了一切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