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和二年二月,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言称梁皇病重,或与那位燕苍有关。
有人视之为刺客,言之凿凿,将不知何处得来的证据上陈,似有似无指向了争斗正酣的三位殿下,于是引得朝中又起一番风波。
谏言无数,言官攀咬,你方唱罢我登场,浑然一副不死不休作态,偏生各家都摆出铮铮铁骨、为国为民的模样,立场又显得不明。
水被搅混,哪怕高高在上、始终稳坐的左右二相也被牵连当中,当梁皇垂危的消息真个流传了整个宫廷后,再无人能端居干岸上,纷纷被拉下水来,不得不扑腾挣扎。
就在朝堂狗斗激烈时,建业城中的凶案命案半点儿未少,接连发生数起。
二月初一,六部之一的兵部再度被拿来开刀,御史台、谏郑院,连连上奏请治无能、怠权之责。
各衙门不合,二相出手,非但唯有弥合反而使得嫌隙愈发得大。
次日,岐甲司何丛上表,大盗奸滑狡诈,兼有朝中佞臣狼狈为奸,恳求再予岐甲司多宽限些时日,必将追捕查明。
为此,这位大腹便便的都指挥使放下官帽,褪去官袍,自缚双手将自己押入大狱之中,言称若届时仍无法查清究竟,他自甘一死了谢天恩。
当日就有消息传出,岐甲司另外几位指挥使的宅院中接连发出怒吼,咒骂着某人不知耻!
这是体恤下属?这是以己作抵?
分明是在逃避,以退为进!
哪怕性子耿直的武云岭亦愤然,对这位上级临危之时抛弃众人,自个去了狱中躲清静之事难以平静。
“虽无耻,却是好用。”
坐在堂中,身形魁梧的披甲汉子面色愠怒,届时真要没能完成皇命,整个岐甲司谁都可能会死,唯独已经自陈罪责、显出一副忠肝义胆的何丛不会。
因为他已经干了‘他能干的’,为属下们争取了时间,于内于外都无可批驳。
由此,之后若出现问题,自然与大狱之中‘受苦’的前都指挥使大人无关。
谁都能看出其中头头道道,然而牺牲官身换得忠义之名的他已经性命无虑。
“真如殿下所说,好一个卑劣小人。”
武云岭灌了一口茶水,沉吟,转念想到最近的案子。
岐甲司现如今不止大盗燕苍一件,还有建业城内几桩纵火、刺杀之事。
这背后有朝堂狗斗的因素,但就他了解,结合现有的情报来看,三位殿下其实十分克制。
唯一在外人看来有些出格的,大抵就是不久前玄华门外的变故,不过也被那位四殿下提早安排的手段化解。
甚至引入陷阵营,让本就浑浊不堪的水池更闯入一头大物,不过细细想来,却也正是这头大物,让得即将燃爆的柴堆宛若泼了凉水般稍显冷静。
无人敢无视,亦无人敢擅动。
“这些人……”
桌前,一卷卷案情摆在眼中。
他翻动,不难看出其中涉及商行的那几回动作里,有上面插手,而其余几次波及官员的,尤其在兵部事发的同时就下手针对兵部事务司的几桩。
显然有旁的力量在混水摸鱼。
“燕苍……无留行!”
武云岭呢喃,仿佛想起什么,神色愈发的狠戾。
……
无留行,一个在寻常人听来有些绕口的词,却是暗地里势力不弱的一只刺客势力。
燕苍就出身于此,这一次前来建业并闯入皇宫大内、两相府邸,也是为得一些外界不知真假的情报。
同时燕苍还做了些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譬如盗走情报的同时,顺手刺杀狗皇帝。
可惜没能功成。
城中,一处偏僻小巷,最内处的瓦房内,几人聚坐在一起。
“燕兄弟,你真下了手?”
面前的三五人看过来,眼目中尽皆是惊奇与叹服。
反倒燕苍自己不觉其它。
“好叫各位兄弟知晓,在下潜入的那一夜,狗皇帝根本不在皇后处,后来还是在一个叫祺妃的妃子寝宫里找到。”
“狗贼正要行事,被在下一吓,本事顿时没了七七八,当时在下谨记各位兄弟出发前的提点,未下死手,只想给他个教训吃吃,结果殿外护卫众多,惊扰之后只得仰赖轻功远遁。”
说到这,燕苍摇头作叹息状,“之后刚出宫门就遇见了武云岭,打了几招,在下右腿险些被卸掉!”
“好在还是及时逃掉。”
其余人闻言难辨话中真假,不过燕苍的与他们相交不短,自认清楚其为人,想必不会虚言。
“那这次狗皇帝的重伤从何而来?”
几人百思不解,最后还是其中一人给出了推测,“去岁时,狗皇帝就佯装大病想要诱使各地节度返回建业京都,结果除了宋屠夫外无人搭理,之后不了了之。”
“这回兴许又是故技重演罢了。”
燕苍等人闻言点头,这个可能确实存在,而且依照梁皇往日的表现与性情,作出此事的概率不低。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