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白衣少年,崇盛认识,便是昨夜那斯文公子。
也就是乔装之后的胜雪长公主。
如此反差,崇盛不觉发笑。
“公子饶命,你说错的,便是错的。放开老朽,放开老朽。”老学究面红耳赤,疼痛难忍求起饶来。
“叫你大清早跟我争,早这样不就免去皮肉之苦?”胜雪公主得意的松开手。
“公子。”老学究心疼的捋着掉落的胡须。
“怎么?你还不服?”
“老朽承认错了,那么还请公子书下正确之文。”老学究显然心有不服,却又不敢再明里招惹。
好事的店小二闻风将笔墨放于桌上。
崇盛看了看桌上,一页白宣上面写着两句诗:“盛世降瑞麒麟生,万代太平闻伯功。”
这两句诗出自太史公上官仁安,字句平平,歌颂的乃是麒麟圣朝开国圣皇麒麟帝项少燕和铁血宰相闻伯,见诸于《圣朝史麒麟本纪》开篇。
崇盛顿时明白了双方争论所在。
老学究定是品评《圣朝史》,书写了这两句开篇之诗,而白衣公子却说他写错了。
《圣朝史》经历了圣朝严重的篡改,所以这两句诗自然是错的,崇盛也是从原老师那里获知部分《圣朝史》原文。而原老师虽为隐士,其才学却早已冠绝当朝。
“你倒是写呀!”看着晴雪面对笔墨略有犹豫,堂内围观众人再次起哄。
“写就写!老子怕吗?”晴雪拿起了笔。
崇盛心有好奇,难道这白衣公子也知这《圣朝史》原文?
“哈哈哈!”晴雪写完,堂内哄堂大笑。
“笑个王八犊子!”晴雪羞红了脸。
崇盛也笑了,只见晴雪在第一句大大的划了一个叉,写下了“屠戮浩劫麒麟生。”
这诗本无错,只是这字丑的实在令人忍俊。
“继续啊!”众人再次起哄。
“继续就继续,以为老子不敢吗?”胜雪恼羞成怒,胸中怒火熊熊,几近破口大骂。
“慢!这位公子所书诗句确为原文。众所周知,太史公上官仁安因不满圣朝,得罪闻伯,落得车裂之刑,如此之人又怎会歌颂圣朝。第二句恰好鄙人也知,所以不妨让鄙人写出。”崇盛发声替胜雪解了围。
胜雪闻声望去:“高人小哥,是你!”言毕,立马脸红到耳根,羞愧难当低下了头。
自己刚才的粗俗,崇盛应该全都看到了。
崇盛接笔挥毫,金钩铁划,龙行蛇走。“浮殍千里闻伯功”七个草书大字逸虬得水。
“好!”众人为如此书法喝起彩来,晴雪抬头偷偷瞟了几眼,又将头低下。
“这位公子书法卓然,说的也有道理,上官仁安乃有罪之人。只是如此,便是反诗。”老学究用欣赏的眼光对比着上下两句的字迹。
“怎么?你个老王八要告官不成?”晴雪一听,顿时又有了劲。
“晴雪公子,你有所不知,圣朝东域文风开放,文人之言,此说此止,绝不会因文获罪。”崇盛对着晴雪微微一笑。
“正是!”老学究眯着眼点点头。
“哦。”晴雪脸更红了。
“晴雪公子,既有缘再见,不如移步同座?”
“好!”晴雪感激的看着崇盛。
好戏作罢,众人一哄而散。
气氛有些尴尬,崇盛点了几样精致点心,替晴雪倒了一杯热茶。
“小哥,你替我解围,我请你吃茶吧!”
“好!”崇盛知道刚刚晴雪失了面子,便不阻拒。
“小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粗俗?事实上,是那个老...老顽固一直跟我抬杠,惹毛了我,我才这样的!”晴雪认真的解释道。
“公子天性率真,争文斗墨本无伤大雅。”崇盛安慰着晴雪。
“是吗?我就说嘛,那老王八该骂!”晴雪说完察觉自己又说错了,捂住了嘴。
“上次在不度塔,公子乐理见解很高明,今日更是实话直说,在下很是佩服。公子也曾读过《圣朝史》原文?敢问公子是否读过全文本?”
“哪里!都是小......”晴雪脱口而出再次捂住了嘴,“小老师教我的。”
“筱老师?筱姓着实罕见。”
“是,是。”
见晴雪不愿多言,崇盛便也不再多问。
“小老师学问渊博,字也很好,你的草书虽然好,但还是比不上小老师的楷书。”晴雪吃下一个包子说道。
“这个自然,在下才疏学浅,必然难及筱老师。”崇盛真诚的说着,却注意到了晴雪的耳垂。
那丰盈的耳垂处居然有孔。
从未听说骏国男子有耳垂打孔的习惯。
“敢问晴雪公子可是圣朝西南利国之人?”
“不是!我是地地道道的骏国虞城人。”晴雪未知崇盛发问的深意,据实而答。
崇盛笑了,心里暗思,果然双兔傍地,难辨雌雄。
“公子,该回去了!”
这声音似曾相识,崇盛回头间,只见一五短粗汉站在他们身后对着晴雪说道。
这五短粗汉耳垂处居然也打了孔,乔装者正是李娘。
李娘随意瞟了崇盛一眼,但那一眼似有无限内力,直扎的崇盛眼疼。
“小二!收钱。”晴雪大声喊道,“崇盛小哥,对吧!”
崇盛笑着点点头。
“日后有缘再见吧!”
“日后有缘再见!”
崇盛目送这主仆二人离去,原来世间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不止自己。
回到客栈房间,枯荣喝着热茶已久候多时。桌子上放着厚厚一叠银票。
“公子,商贾的货物卖了九千六百两,驼队卖了五千两,马匹卖了四百两。”枯荣指了指银票对着崇盛说道。
“一万五千百两。”崇盛摇着头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
“加上原老师给的这两万两,还是远远不够。”
“公子,我不懂易货理财之道。”枯荣严肃的说道。
“无妨,我也不懂。”
“有人懂!”枯荣补充道。
“谁?”
“一个商站学徒。”枯荣还是一脸严肃。
“学徒?”
“嗯,学徒。一个非常精通商道的学徒。如果公子需要,我可以叫他来。”
“可靠吗?”
“我已四处打听过了,这个学徒乃是贱民出身,在虞城长大,从未出过骏国,对于世事一无所知。”
“枯荣,你我二人身处险境,身份特殊。”
“公子,日后若建业,此等人才是必须的!”枯荣说着,讲起早上他去易市发生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