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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老人之后,一些四五十岁的壮年人也走出了村子,向着巨猩走去。

一个老婆婆,可能腿上有伤,所以走得比常人慢了些,

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向着巨猩走去,看到旁边已经有比她年轻的人超过她了,她一下着急起来,走得更快了些。

绿儿很不理解这一切,为什么明明知道前方有危险还要过去呢,乖乖呆着不是很好吗?

又过了一会,巨猩似乎终于收集到了足够的人数,把袋子扎起来,头也不回的往篱笆墙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无声的目送巨猩离去,袋子底下是鼓鼓囊囊的一团,印出许多手和脚的痕迹,不血腥,不残忍,但却让人触目惊心。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绿儿惊诧莫名的问了出来。

“你知道巨猩把我们抓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吧,你哥哥曾经跟你说过吗?”

绿儿疑惑的摇摇头,在她哥哥还清醒时跟达叔的对话就让她云里雾里的,关于这个她哥哥也没有特地跟她讲过。

“他们把我们当预备粮食库,像畜生一样把我们圈养!!”达叔毫不掩饰的就说出了实情,随后脸上挂起了一抹冷笑:“所以你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不就是在履行我们的职责吗!”

绿儿被这个事实骇得倒退一步,随后脸上又浮现出不忍的表情:“可是你们也不该……”

“抗争吗?”达叔突然面无表情的打断了绿儿的话。

“诶?”

“你的潜意思不是在指责我们没有抗争吗?”达叔面无表情的道,随后脱下了上半身的衣服,转过身,把有三道恐怖伤痕的背部给绿儿看,“好好看着,这三道伤口就是巨猩给我留下的,那次我差点被撕成两半!!”

“你以为村里的青壮年为什么那么少,曾经四千多人被抓来,有两千多都是青壮年。每一次它们过来,我们都会去打,但没用啊!!”达叔转过身,摊开双手,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却饱含着悲哀,“我们手无寸铁,跟巨猩作战,就好像对着战车冲锋一样,除了被抓走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无辜惨死的,几年下来,青壮年被耗尽,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了。”

“后来我们也学乖了,它们要多少人,我们就给它多少人,这一次老人都没了,下一次就要轮到我们这一批四五十岁的‘老家伙’了。”达叔自嘲的笑笑,拍拍绿儿的肩膀,“不用太过伤心,张老爷子是个老庄稼人,平常最看重的就是他那块地,你帮他把地打理好,就算祭奠他了……”

“为什么还要活着!?”一直低头不语的绿儿突然抬起头来,愤怒的直视达叔,“为什么这样还要活着!!?”

她这愤怒显然不是对达叔的,也不知道是为谁而发。

“因为……”达叔笑了一笑,“因为还想活着啊。”

跟达叔聊过以后,绿儿感觉心情低落,遂去村里四处转了转。

村里有许多半新不旧的房子,但一个个的都没了人住。

想想当初,一群人一穷二白的被丢进这里,被巨猩当家畜养起来,其实他们只要吃好睡好就行了,但他们偏不,他们寻找铁,他们打造工具,他们发挥各自的所长,医生救助病人,农民种植粮食,他们造房子,好不容易住进新房,有个下雨不会淋湿的地了,却又被巨猩抓走当食物了。

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绿儿觉得自己如果处于那种处境,可能也不会比他们做得更好,不,是一定不会比他们做得更好!

当然,绿儿知道这一群人内部也并不都是和和睦睦,在绝境和死亡的逼迫下,崩溃的人也并不少,而在这种情况下人心又会格外的坚硬,据达叔所说,他们就曾经把一些犯了大罪,惹了众怒的人送给巨猩当食物。

但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是吗?

反正她现在不处于那个时刻,只能靠想象来遥想当时的黑暗与恐怖。

一边想事情一边走路,不知不觉她已经快逛整整一圈了,正当她想回去时,却罕见的看到一对青年男女站在自家院子里。

男人是个比较严重的残疾,失了一条右臂和左腿,只能靠简陋的假肢站立着。

腿上的伤势看不出来,手上的伤势却可以很明显看出是某种大型生物撕咬造成的,很可能就是巨猩。

女人站在男人旁边,小腹微微隆起,可以看出已经有了身孕。

此时两人正在激烈的争吵。

“我不要生,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女人哭喊着对男人道。

才听了一句,甚至还没有了解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绿儿一言不发的转身就往回走。

她不想听到这样的事情,一句都不想!!

就当她胆小好了,她要逃得远远的。

还说什么曾经的黑暗与恐怖,其实现在就已经是地狱了,不是吗?

绿儿脸上露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

…………

接下来的一个月,绿儿和子约就住在了张老爷子的家里,绿儿帮张老爷子打理他的田地,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连巨猩都没有再次来过,据达叔所说,巨猩一般是有祭祀活动才会来这里找“祭品”,时间不等,有时候几个月都不会出现,有时候隔一个月就来一次。

话说巨猩都有祭祀活动了,这还越来越向原始人类发展了啊。

不知道为何,绿儿响起了当初一群巨猩向那个巨大的人类跪拜的一幕了,他们是把那个人当神来崇拜了吗,看起来的确有几分这个意思。

但如果那个人可以指挥得动巨猩,又怎么会任由他们去攻击人类城镇呢,又怎么会任由它们吃自己的同胞。

与此相比,绿儿倒宁愿相信“那只是长得像人的某种生物罢了”这个解释。

时间渐渐过去,比较庆幸的一件事,是子约似乎越来越清醒了。

他会长时间的发着呆,却不会再像当初那样追着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满地乱窜,有时候甚至还会无意识的从嘴里蹦出几句话。

终于,有一天,当绿儿端着一份吃的走到他面前,他突然抬头,长时间的盯着绿儿看,眼神清明,说了一句:“绿儿。”

“咣当!”一声,绿儿手上的碗一下掉在了地上。

“你回来了?”绿儿呆呆的看着子约,双目含泪。

子约点点头,站起身,摸了摸绿儿的头发,微笑道:“我回来了。”

有太多的话可以倾诉,两人不知不觉从中午聊到了晚上。

快要睡觉的时候,绿儿想要像往常一样把子约给捆上,子约却拒绝了绿儿的提议:“我觉得……我可以承受这种痛苦了。”

“啊?”绿儿惊讶的看着子约,开什么玩笑,子约每次发病的时候她都陪在身边,她清楚的知道,这种痛苦到底有多么难熬。

听说宏纪元曾经有人把疼痛分过级,一共十二级,手指被割断也只是十级的痛苦,女性分娩时的痛苦才是最高的十二级,而子约所承受的这种痛苦,恐怕比起女性分娩来也不遑多让。

更不用说他是要连续不断的捱六个小时了。

“相信我。”子约微微一笑。

子约所准备的对抗痛苦的工具很简单,只是一根小小的可以咬在嘴里的木棒,还有一杯微微加了盐的水,在痛苦即将来临的前一刻,子约把绿儿赶出了房间。

虽然子约说绿儿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就可以了,但她实在放心不下,不断在房门口转着圈,希冀听到里面一丝声响哪怕惨叫也好啊。

但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晚过去,绿儿终于忍不住闯进去,却看到子约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抱膝缩在一个墙角。

想必他一整个晚上都缩在那里。

在他身边,是一杯被饮尽了的水杯,一根已经断成两瓣,几乎被咬成碎渣的木棒。

而他的右手臂上,则是满满的一整排一整排的血牙印。

听到门口的响动,子约抬起头,露出他那张遍布汗水的脸,以及带着鲜红血丝的眼睛。

“看来以后要换个结实点的棒子了。”

子约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绿儿,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

…………

晨光初露,子约看着远处的篱笆墙,久久的沉默不语。

“怎么了?”绿儿走到他身后,轻声问道。

“其实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准备逃出去。”子约道。

“可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子约伸出手去,轻轻的握住了绿儿的小手。

微温,带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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