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光头大汉忍不住道,他不让男孩加入护卫队不是因为看不起他残缺的左手,而是因为不想让一个已经有缺憾的孩子再去面临那么高强度的训练,那么危险的境地。
中年人摇了摇头,示意那五六个孩子中出来一个,在地上快速而准确的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怎么样,很简单吧。”中年人笑着看向男孩。
男孩一言不发,俯身下去,靠双脚脚尖和一只手掌支撑起了整个身子。
他右臂关节开始缓缓弯曲,身子逐渐下沉,但才下沉到一半,他整个身子就忍不住向一侧倒去。
哪怕是一个身形完好的人,想做单手俯卧撑也是很困难的事,更不用说男孩失去了左臂,先天平衡就不行。
男孩的脸沾满地上的尘土,变得灰头土脸,但他没有吭一声,只是重新直起手臂,恢复刚才的姿势,身体渐渐往下沉。
他又一次倒下了。
之后就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倒下,起来,再倒下,再起来,男孩的手和脸都越来越肮脏,但他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明亮,亮得好像要发出光来。
中年人摇摇头,迈步离开了这个地方,五六个孩子也跟着他一起。
那五六个孩子还时不时回过头来,似乎是惊讶于男孩的毅力。
光头大汉注视了男孩很长时间,叹息一声,最后也离开了。
只有小女孩还依旧陪在男孩身边,没有加油,没有鼓劲,只是看着,一直看着。
时间过去半年,这个小镇的镇长方威都忘了他曾经给男孩的一个承诺,在他想来,那个男孩一定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但有一天,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大雪天,雪大得都快把屋子压塌了。
他出房门,看到一个男孩站在屋外,似乎站了很久,雪都在男孩身上落满了一层。
男孩看到他,也不说话,只是伏下身子,用唯一的右手标标准准的做了五十个俯卧撑。
就这样,男孩加入了护卫队。
严格来说,男孩加入的不算护卫队,只是护卫队的预备役训练营,五年为一期,他的身份是护卫队的学员。
在男孩加入的时候,这期训练营已经开营半年了,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让这群孩子的身体素质远超以往。
男孩在加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麻烦。
训练营早上的常规任务就是贴城墙绕小镇跑三圈,然后回去吃早饭。
但男孩在跑到第二圈的时候,就跟不上了,他渐渐从队伍的中段掉到后段,然后脱离了队伍。
粗重的喘息声,在耳畔拂过的微风,累到只能机械摆动的双手双脚,这些都是让男孩记忆深刻的印象。
而当他跑到时,准备的早饭早就被其他人吃光了,训练营原本准备的食物就略显不够,为的就是让跑在最后的人吃不上饭。
男孩无法,只能空着肚子和周围人去参加高强度的训练。
俯卧撑,蛙跳,仰卧起坐,短距离奔袭跑……
“俯卧撑一百下最后完成的三个吃不了饭!”
“短距离奔袭跑在四分开外的人不能吃饭!”
这是教官强子经常说的话,这个制度是好的,可以鞭策学员们更努力,但放在男孩身上,就无疑悲催了一点。
大多数时候都吃不上饭,有时候运气好了可以混到一点饭吃,但饿着肚子是常态,肚子越饿也就越没力气完成任务,完成不了任务也就吃不了饭,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教官强子并不是没有留意到这个状况,他曾经找男孩单独谈过,他说:“既然你进入这个训练营,那我就会把你和其他人一样对待,如果受不了,那就趁早回家去吧。”
大概他认为让男孩回家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但男孩没有接受教官强加的好意,他只是坚持着,倔强的坚持着,无声的坚持,以孩子的不服输坚持着,以曾经的仇恨坚持着。
然后突然有一天,似乎一切都好了起来。
一个同期的学员偷偷递给男孩一块食物,男孩看着这块食物,笑了起来。
那学员还无力的解释:“我只是看你每天……”
男孩笑声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无声,到后来的哈哈大笑,也越来越像个孩子的笑,纯真的笑。
他笑的原因很简单,只是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独的坚持,他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爸爸曾经跟他说过,永远不要去劝说那些前路一片黑暗仍执着前进的人,你以为他们真的是瞎子吗?
他想,自己在旁人看来,可能就是那个瞎子吧,可又有谁能知道瞎子的快乐呢?
从这以后,那学员每天都会偷偷留下一些食物给男孩,量不多,但对男孩的帮助却是无与伦比的。
男孩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他也逐渐赶上了营里的训练进度,甚至在身体的敏捷灵活性方面比大多数营里的孩子都好。
…………
子约从回忆中醒过神,看着旁边的妹妹,突然起身抱住了她。
他把头搁在妹妹的肩膀上,轻柔的道:“现在真是……太好了啊。”
绿儿也反手抱住哥哥,轻声道:“嗯,现在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