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冲出去的那一刻,陈书培就后悔了。
因为他的余光又瞟了儿子一眼,本来是想看着他的惨状为自己加点仇恨值,结果一瞬间就怂了。
儿子让人家反杀了,自己这一去是报仇还是给张小天送经验?
特别是在看见张小天脸色那若有若无的笑容时,陈书培觉得自己就是在送菜。
老二说不定也是这样被他激怒,然后反杀的。
想到这里,我们的同知大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现在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要是一开始就态度强硬的给张小天定个当街杀人的罪名,先把人弄到府衙的大牢里,后面拿捏他就易如反掌了。
可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办嘛?
难道提着刀喊着要杀了张小天,为儿子报仇,结果跑一半自己又停住了,然后把刀扔了,接着往地上吐口唾沫。
‘今日饶你狗命,他日必取你项上人头!’
脸还要不要了!
陈书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四周的捕快们有谁能阻止一下自己,哪怕喊上一句‘大人住手’也行。
然后就真的有个捕快伸出手拦住了他,然后轻松的就接过了他手中的刀。
“呼......”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除了张小天。
陈书培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这个懂事的捕快,张小天则是责备的瞟了他一眼。
一下子把这个捕快给整不会了,他摸着后脑勺,苦苦思索着。
如果他没感激错的话,应该是拿刀的感激他阻止了自己,被砍的却嫌他多管闲事。
这......这......?
合着自己是老母鸡孵小鸭——多管闲事了!
张小天心中默默一叹,看来是没机会把陈书培一块办了。
“张小天!你当街杀人,眼里还有还有王法吗?”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把他给我抓起来!”
后面的这句话是对周围的捕快们说的。
捕快们一听,都在心里暗暗叫苦,怎么转来转去还是转到我们头上了?
好在他们有大招——遇事不决找上司。
于是目光都转向顾成海。
你是老大你发话!
顾成海这时也从唐和派人通知他张小天杀了陈明义到陈书培要拿刀砍了张小天,最后被人拦住的一系列魔幻中清醒了过来。
本来张小天当街杀了陈明义已经够麻烦了,结果你特么的陈书培也来凑热闹,还有那个不长眼的二货,你拦着他做什么?
两人干一架多好。
如果张小天挂了,这案子就可以结了。
万一陈书培被反杀,那也是活该,谁让你茅坑里翻跟头——找死的。
“咳咳......那个,呃......二位要不先回衙门,等本官调查完情况之后,再做计议,如何?”
“不行!”
陈书培马上就否决了这个提议。
都是在官场上混的老油条,他如何不知这一回去就是扯皮个没完,弄不好人家再找个路子跑到京师去,难不成自己还要跟着去告御状?
所以还不如就在这大街上把案子定性,自己也就占据了主动,之后谁想再插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
看到顾成海脸色不悦,他急忙解释道。
“大人,张小天作为刑部的巡查使,知法犯法,况且还有这么多的证人亲眼所见。”
“不如就在此公开审理,也好让百姓知道大人您的公正无私,以免日后传出对大人不利的谣言。”
顾成海听明白了,陈书培这是在将他的军。
你要么今日就在这里先定个调子,后续的事情就照着这个来;要么把人带回去,一旦出现不利于他陈书培的判罚,那就是有问题,到时候别怪他闹的满城风雨,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一边是巡查使,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另一边是自己手下第一人,东阳府盘踞多年的老狐狸。
该如何取舍?
这时,张小天的话替他解了围。
“顾大人,就依陈大人的吧,不然下官怕被带到监牢莫名其妙的挨刀。”
“哈哈.......”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陈书培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哼了一声,大声询问道。
“张小天,虽说我儿之前有过打扰杨姑娘之举,可那也是出自对她的钦慕。”
“男未婚,女未嫁。我儿所做之处哪怕再不妥,你也不能为了私怨而杀了他吧!”
“何况你与杨姑娘也并无瓜葛。”
张小天不置可否的看向顾成海,拱手说道。
“大人,虽说在街上问案有些仓促,但是起码堂案,书录都得备上吧。”
“还有,就连围观的百姓都知道,问案需要大老爷来。您一个同知,还是死者亲人,凭什么来询问我呢?”
顾成海横着眼睛看了眼陈书培,吩咐左右去准备堂案等一干物品。
反正都这样了,还不如做的干脆点。
只要把案子断的有理有据,日后传出去说不定也是一桩美谈。
不多时,一干捕快就把现场布置好了。
街道一头摆着衙门最上方的案堂,旁边靠前一些的是书录需要的笔墨纸砚。
两边摆着几把椅子,是给府里的其他大佬旁听用的。
中间留空,作为嫌犯——也就是张小天发挥的场地,当然还有陈书培这位苦主。
接下来的就是吃瓜的百姓了,这些人都集中在街道的另一头,脑子好使点的已经回家搬来了小板凳,更有甚者居然从衣兜里掏出一把蚕豆,时不时扔一颗到嘴里,嚼的嘎巴响。
这样子就有点衙门那味了,当然要是没有人群中时不时传来的孩童的哭声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