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箱盖被打开,露出金灿灿的金元宝,夺目耀眼的珍珠翡翠玛瑙……
“嗯,你们这是干什么,到老夫这来,还破费带这么些礼物来,这不太见外了嘛。”公孙贾惺惺作态。
赵万三谄笑道:“这是我等的一点心意,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太师笑纳。”
“难得你们如此上心,倘若驳了诸位面子,倒显得老夫矫情了。”公孙贾也不再客套,当即顺水推舟,“来福,替我收下吧。”
来福带人将礼品盒子抬了下去。
公孙贾扫了一眼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诡异一笑:
“诸位深夜造访寒舍,恐怕不单单是为了送礼吧?”
赵万三一干人呼啦一下全跪在公孙贾面前:
“太师,您老可得为我等做主啊!”
公孙贾故作诧异:“尔等要老夫为你们做什么主啊?”
赵万山哭丧着脸:“太师有所不知,新任左庶长卫鞅假借变法之名,专与我等为敌,诬我等是偷漏税赋、牟取暴利之蠹虫,竟要我等商贾缴纳数倍之高额税款,并且还给我等分派了繁重徭役,就连家中奴仆也不能幸免呀……”
众奸商叩头如捣蒜,鬼哭狼嚎:
“太师呀,您老要再不为我等做主,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呵!”
公孙贾一皱眉头:“那卫鞅为何专与尔等作对?”
其实对于这一点,就连公孙贾他自己也并没有真正想明白。在他看来,卫鞅如此不近人情的苛刻作派,不过是虚张声势,皮里阳秋故作清高姿态罢了,其目的无非就是想籍此捞些钱财而已。这也难怪他会如此小觑卫鞅,因为在他眼里,像那种即当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的庸俗小人比比皆是,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公孙贾自诩阅人无数,自己这双慧眼早就达到了登峰造极境界,对于世间万物运作周天,早已是洞若观火,但是这一次他真的想错了,因为他所面对的这个人,并非寻常人可比,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五
左庶长衙署。
卫鞅正与众大臣议政。
卫鞅扫视全场:“秦国虽据有关中沃野之地,拥有百万之众人口,但却严重缺乏足够之劳力垦荒耕作。从各县所呈报统计表册来看,秦国大量劳动力从田地里消失了,那么,这些劳力又都流失到何处去了呢?”
众官员面面相觑,因为他们无法作答。更确切地说,这个问题他们压根就从来未曾想过。
卫鞅:“本官粗略做了个统计:有三成农民因庄稼歉收,无法谋生,被迫背井离乡沦为流民,或拖家带口卖身为奴。还有两成农民因借贷而失去田地,只得以打零工及给人当长工糊口度日。还有约占一成之农民,因不堪豪门欺凌,不惜铤而走险,啸聚山林,成为打家劫舍草寇……”
卫鞅痛心的看着眼前的官吏,他倒希望大家能够从更深沉的角度,认识到这些问题的严重性,但是他却发现,大多数官员似乎充耳不闻,摆出一副漠然置之的态度。
卫鞅继续说道:“除了以上这些人之外,还有约占七成劳动力又流失到何处去了呢?那些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徒,跑到贵族府里充当食客混吃混喝,每日过着不劳而获悠哉日子。而奸猾之徒嫌种田获利不大,为牟取暴利,四处开酒楼、妓院、赌场,乃至贩卖私盐,倒卖粮粟,拐卖良家妇女,勾结权贵,透漏赋税,以此攫取数以百倍财富。在暴利驱使下,就连一些原本务农之农民,也经不起暴利诱惑,转而弃农经商。于是乎,原本就劳力匮乏农业劳动力就益发吃紧了,以至于拥有百万之众的秦国,居然空守着千里沃野,徒唤奈何。照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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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说富国强兵了,恐怕到时候连起码的自给自足都满足不了啊!”
杜挚用挑衅的口吻:“不知大人打算如何扭转此局面呢?”
卫鞅正色道:“粮乃立国之本,而大力致事农桑更是迫在眉睫。当务之急就是想方设法,动员一切可以动员之人力,倾举国之力鼎力大兴农桑!”
杜挚咄咄逼人:“倒要请教大人,不知大人具体如何部署?”
“鉴于目前形势,本官决定如下事项:一是加大宣教力度,务必使新法奖惩条令深入人心,妇孺皆知,并召唤外流秦国子民重返家园,积极致事农桑。对误入歧途,啸聚山林之百姓,采取怀柔策略,以招抚为上,晓以大义,促其归附王化,以达到有效利用民间人力之目的。”
话音刚落,一官员就摇头:“卑职以为,此举甚为不妥,想那些草寇乃顽劣狡诈之徒,即使迫于兵威臣服,终非善类。”
众官均点头赞同此论,在他们看来,刁民犯上作乱,啸聚山林,原本就已经是十恶不赦了,怎么还能把这些毛贼草寇,当成可以教化的对象呢?这跟饥不择食有何区别。
卫鞅看出了众人的心思:“本官并非饥不择食,关中子弟虽以强悍著称,但也并非野蛮不化,况且,多数盗匪乃平民百姓,只是因为不堪豪强欺凌,被迫落草为寇。本官相信只要朝廷晓以大义,抚慰有加,定能使其悉心归顺,不仅如此,将来还可吸纳邻国百姓来秦国致事农桑,他山之石尚且可以攻玉,何况彼等原本就是我大秦治下之子民,化弊为利有何不可?”
众官口虽不言,但脸上均显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卫鞅知道众人是口服心不服,但他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于是接着说:“第二步就是充分调动国中闲散人力,像那些无所事事之纨绔子弟,盘桓于贵族门下混吃混喝之食客们,突发空论游说家之流,均给其分派相应之徭役,使其通过自食其力,来换取功名富贵。还有那些牟取暴利之奸商,除增收其高额赋税之外,也要给其分派相应徭役。至于利益熏心、胆大妄为之不法奸商,则要依律严惩不贷。”
众官大惊,面面相觑。谁家没有纨绔子弟?谁家没有寄食门客?又有几人没跟奸商存在明里暗里的利益交往?
甘龙当即发难:“甘龙有一事不明,倒要请教左庶长大人。昔日太公望治理齐国,曾大力致事海盐渔业,煮水化盐,贩卖与六国,卒而富甲一方,令诸侯叹服。后来管仲在齐国施行新政,也曾大力鼓励百姓经营渔盐业,并因此而国富民强,称霸于诸侯。可见百姓经商,于国百利而无一害,如今大人却要在秦国限制商业,甘龙委实不解,还望大人明示。”
众官赶紧附和:“是呀,甘大人所言甚是啊。”
卫鞅淡然一笑:“太公望和管仲之所以以发展渔盐业为治国之本,乃因齐国地处多山频海之地,不比秦国拥有关中沃野之地,因而无法大面积耕作,发展农桑。太公望和管仲唯有采取因地制宜策略,通过发展渔盐业,以赚取收入,再从别国购进粮粟,以自给自足。此乃非常之计,不可作为墨守陈规。如今大秦国是空拥有千里沃野,却因缺乏足够劳力,而无法开垦成良田,反倒耗费国家大量财力物力,去从别国购进粮粟。而与此同时,大量闲散劳力却流失于市井,在暴利驱使下,纷纷从事沽酒、妓院、倒卖盐粮等暴利商业,从而形成好逸恶劳重商轻农淫邪风气,不仅不利于教化百姓,而且,更不利于实施富国强兵宏伟战略。故此本官不得已才行非常之举措,采取重农抑商的国策,以此来促进秦国农桑之发展,从而达到壮大秦国国力之最终目的。这与太公望管仲方略实属异曲同工啊。”
“……”甘龙无言以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