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道路泥泞不堪,成是非伤重,又没有马匹,并走不了太快。行不多时,成是非见那屠长老轻功已追将上来,料是事已办妥。便轻声说道:“有劳屠长老了。”
“属下罪该万死,还请圣使责罚。我正要动手,却不料那杨觉半路杀出,坏了好事。我们还需行的快些,想那杨觉不时便会追上。”屠长老知道事态严重,便急急追上前去禀报,那丁勉和那妇人杀不杀于圣教无多大干系,可这孩子若是有什么闪失,那才是真正的罪该万死。
成是非听闻此言,心中大惊,来不及斥责屠长老,急忙向着霍长老说道:“霍长老,你速速带着两个孩子先走。”又向着其他二位长老说道:“你们二人于此拦住……”
“先别着急走。”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人翻身立于众人身前,挡着去路。
“杨觉!”成是非惊声说道
“把孩子留下。”
“杨觉。这孩子是本门至宝斩龙刀现存的唯一线索,我寻这孩子也是天经地义,况且我圣教和你断剑山庄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断剑山庄难道还与这孩子有什么瓜葛不成?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成是非不知这孩子究竟为何会和这么些人产生联系,一个丁勉尚可以理解,可那鬼医……还有这杨觉乃是名门正派中人,所行之事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把孩子留下。”杨觉言语不惊,但声音浑厚,不怒自威。
成是非面色一阵尴尬,若不是自己身受重伤,现在又何必受人之辱。
杨觉看成是非面色略微发黑,嘴角带血,想是受了内伤,心中大为宽慰,正声道:“你受伤了?你知道就凭他们三个,绝非敌手,把孩子留下。”
“你这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些。”成是非心生愤怒,向着左右使了个眼色,那三位长老便一齐向着丁勉攻了过去。
“真是无可救药。”杨觉抽出背后长剑,挥舞开来。那霍长老左右各挟着一个孩子,手上功夫施展不开,于是此时制住了两人穴道,将两个孩子置于身后。可就算是三人全力以赴,片刻之间,只杀得三人难以招架。
断剑山庄的剑法本是以迅捷灵动、招数变幻享誉武林,可杨觉使的这一口宽刃大剑,能够挟开山裂谷之势却不失灵动,招数变换之中威力倍增。适才一口长剑递出,并无人敢接。杨觉见那霍长老挟着孩子,便向着他接连进攻,剑法一往无前,不留任何余地,那褐衣长老见杨觉后背全然放开,便汇聚掌力,向其背部全力一击。却只见剑锋一转,剑尖穿掌而过,接着抽剑变招,剑随身动,顺势一转,刺向一旁毫无还手之力的成是非。成是非双目圆睁,眼见命丧当场。哪知霍长老见事态紧急,将手边孩子急忙掷出,欲以挡下刀剑。
杨觉身形转动,左手接过孩子,右手回剑,手腕一转,顺势又插入背后剑鞘,一套动作一气呵成。那霍长老欲救下成是非,想不得许多,待回过神来发现掷出的竟是钟宁,心中悔恨也是无可奈何。屠长老受伤,此时再战下去,恐怕全都得交代在这,当下掠起小女孩,那木长老驾着成是非,几人一个跃身,竟一起逃去了。
杨觉见人已救下,也不想多生枝节,便不再追,带着钟宁急忙赶回。
丁勉等了许久,终于见杨觉带着孩子走进了视野,可细细一看,就这么一个孩子。杨觉走至身前,放下钟宁,随手照着后心一拍,解去钟宁身上穴道。那霍长老见孩子尚且年幼,点穴功夫本就下手不重,所以杨觉轻轻一拍,钟宁便活络过来,并无大碍。
“丁叔叔,你怎么样?”钟宁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丁勉,带着哭腔问道,接着又转眼看到那妇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心中便知晓了大概。哭着道:“大娘她?”
丁勉很想将孩子搂入怀中,可双臂一点知觉也没有,只能任由钟宁抱着他。丁勉见小女孩没有回来,心中万分愧疚,可此时再追又如何追的上。这份恩情自己亏欠的太大了,又如何进行偿还。
“杨大侠,还请将钟宁带回山庄,好生抚养,丁某在此跪谢了。”说着便要跪下。
“这是哪里的话,你这是受我所累,我该谢你才是。”杨觉见丁勉如此,自己便先着一步跪下。
“你们就别互道恩情了,此非久留之地,恩公还是速速归去为好,此地有我,万无一失。”
鬼医怕夜长梦多,别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要紧事。
“不要,我要跟着你,丁叔叔,我哪都不去。”钟宁先前心中已做好上山的准备了,可事到临了,却不由得舍不下丁勉,钟宁紧紧抱住丁勉,凄声哭道。
“你不能跟着我了,你必须走。杨大侠,请吧!”丁勉心有所安却又心有不舍,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丁兄,后会有期,还请珍重!”说罢抱起钟宁,不顾怀中孩子万般挣扎和哭喊,起身上马,快马离去。
不消片刻,人马皆已不见。丁勉回过身来,向着鬼医道:“丁某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先生答应。”
鬼医料是什么要事,正声道:“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的,定当赴汤蹈火。”
丁勉言语平和的说道:“多谢,那柄司命伴了我半生,若是可以,还请先生将其转交杨觉,待得时机成熟,传于钟宁。”
鬼医听闻此言,心生疑虑。问道:“你何不亲手交给他。”
丁勉轻轻一笑,如释重负,说道:“刀客没了双手也就没了生命,还请先生应了下来。”之后又转眼看了看那妇人,平淡的说道:“还请先生将那位大嫂好生安葬,先生恩德,丁某无以为报。”
鬼医心中大惊,知是丁勉心生轻生之念,既已有此念,便没了转圜的余地。鬼医刚想相劝,只见丁勉头颅轰然垂下,嘴角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下,脸上布着满足的微笑,想是心愿已了,世间再无牵挂。
不觉之间,鬼医觉得嘴角微微发咸,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呆在那里,不知时日,不知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