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股宝剑上已经有些坑洼。
刘备不知道…..这柄跟随了他几十年的双剑,在这一日的逃亡中,为他抗下了多少?
魏军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锋。
「陷阵之志!」
「有进无退!」
高顺率领的陷阵营一马当先,他披着重甲,扛盾持刀怒喝。
轰隆!
轰隆!
长刀璀璨,锋矛如林。
如今的蜀军,哪里还能抵抗?他们踉跑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放箭!」
外围的陆逊一声吩咐,左右两侧共计一万支弩矢离弦而出。
这一刻,万箭齐发宛若一头振翅而飞的猛禽,从天空俯冲下来疾风骤雨一般的砸在蜀军的盾阵之上。
密密麻麻蜀军组成的盾阵外,已经是箭矢密密麻麻的一片…
而这些箭矢的冲击力,无疑再一次消磨着蜀军的体力与士气。
轰…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大地,魏军中一匹匹战马与一个个将土撞击在重盾与锋矛上,恐怖的冲击力将整个蜀军的阵营进一步的压缩。
如今留给刘备与蜀军的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山头了!
「诛杀大耳贼!」
看着强之末一般的蜀军甘宁像是闻到了即将密布的鲜血,他大笑着扬起刀,就打算加入冲锋的行列。
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若不能亲手割下这大耳贼的首级,岂不可惜!
「等等!」
就在这时…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传出,众人回头,才发现,来得是太上皇曹操。
他骑在马上,目光炯炯的望着山头上渐渐不支的蜀军,渐渐不支的刘备。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玩到这儿已经结束了。
「都撤下吧!」曹操吩咐一声。
陆逊会意,他示意令旗官挥动军旗,他意识到对于这位一生的对手,或许太上皇曹操是想要亲自送行一番了。
随着魏军冲阵将士们的退下….
曹操向山头方向走去,在虎贲军的护送下,他高喊着。
一一「玄德….你输了!」
….
….
烈日炎炎,矛革剑戟在曜日下反射出森森冷光,鲜亮整齐的甲胃显示出大魏军容的威严。
一只苍鹰起于这白盐山的山头,振翅直上九霄。
曹操已经行至距离蜀军三百步之处,他停下脚步。
有虎贲军在地上铺起了凉席,那遮阳的华盖伞下,已经摆放上了桌案,酒樽、酒壶……
酒是青梅酒….
一如当年两人「青梅煮酒」时一般。
曹操悠然的坐在伞下,他尤记得,上一次与刘备面对面交谈,他还说出了那句一一「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尔」的话….
可…..
彼时彼刻的心境,与此时此刻的心境已是截然不同。
「踏踏….」
伴随着连续的脚步声,蜀军的盾阵中让出了一个缺口,蜀汉的君王刘备,他头顶象征着帝王的冕疏,一步一步的踏往曹操的华盖伞下。
关兴张苞本要护送,可刘备摆摆手,示意自己一个人前行….
仗都已经打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送的呢?
曹操见刘备独自一人走来,他也摆了摆手,示意虎军退下。
虎贡军的侍卫凝眉。「大上皇若这大耳贼预谋不轨、那」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现在的大魏是羽儿的,他刘备就算是对
孤图谋不轨,又能如何?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于事无补了,刘备是精明人,他看得出来」
这话脱口….
虎责军纷纷后退,退到与曹操相隔百米之处。
刘备也步入了这华盖伞下…
他抬眼望向曹操的同时,曹操也凝视着他。
「许多年没见了,玄德老了许多。」曹操当先开口….
「呵」刘备浅笑一声,「倒是孟德兄容光焕发,精气神十足,竟是比当年还要年轻。」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了起来,他主动帮刘备斟了半樽酒,「玄德呀,五年前孤把大位传于吾儿之手后便归隐山林,不问俗事,以太清之气提神醒脑果然,成效斐然,五年一过,孤的头风好了,孤的精神也好了,有时候想想…孤前半生都为了建功立业、争名逐利,可到头来…功名利禄过眼云烟,唯独身子骨才是自己的!」
俨然….
跟着张鲁修道五年,曹操的心境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更释然了,更豁达了,也更洒脱了。
「怪不得,这一次看到孟德兄,总感觉少了几分霸道,原来是一切都看淡了」刘备感慨道。
「你就做不到我这境界!」曹操突然加重了语气,「譬如现在,孤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活着,哪怕不愿为大魏效力,孤可以让你做大魏治下的一个平民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回你的涿县去,农耕渔猎,岂不美哉?」
「哈哈哈哈!」曹操的话惹得刘备大笑,「孟德兄啊,你觉得我刘备会做一个被时时刻刻监视的平头百姓么?你觉得我刘备会以一个平头百姓的身份再回涿郡,再去面对涿郡父老么?曹孟德你曾经也是一方霸主,如果你走到我这种地步,你愿意臣服他人而苟活么?」
「不愿!」曹操沉声道。
刘备目光一冷咬牙道「你不愿,我刘备又岂能输给你?男儿生于乱世,既想要闯出一番天地,那就要随时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既命运早已注定,那索性就来吧!朕,季汉君主刘玄德,纵死无悔!」
呼….
莫名的,听到刘备的这一番话,曹操体会到了无比的悲凉,他感慨道「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央路啼。」
说到这儿,曹操豁然抬头,一双夺魄的眼芒直射向刘备,他淡漠道「从涿郡讨伐黄巾,到北平投奔公孙攒,到任平原相,到成为徐州牧,然后是汉左将军,是豫州牧,是新野太守,是赤壁鏖战,是西进巴蜀,最后成为了季汉天子,就连孤的羽儿都说,你刘备儿时那羽葆盖车的梦想成真了!死?哈哈,玄德…你舍得去死么?」
「朕…」
刘备张口,可除了一个「朕」字,他哽咽住了,他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又或者说,他心头有太多的话,藏着太多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