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伪作?这份书信的确是亲笔,刑部勘验痕迹的仵作共十人,都已经勘验过了,其中八人认定乃是同一人所书,另外两人也不敢否认。还能有假?”
这怎么可能?
因为书信当中的内容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萧文明刚看了一眼,就急着替戴鸾翔争辩,因此其中的细节萧文明根本来不及细细品味。
至于书信的字迹,他更是没有仔细观察。
萧文明读书还是太多地带上了后世网络快餐文化的特征,看什么东西都只看一两个关键字而已,通读全篇的习惯还没被他养成呢!
因此被卫玉章这么一说,他又瞪着眼睛,仔细看了书信几眼,随即说道:“刑部这几个仵作也不像话,不知道胡乱鉴定些什么!戴元帅的字我是认识的,一笔一画都锋芒毕露,哪像这几个字写得柔柔弱弱的?没有半年风骨,就是伪造都伪造的不像!”
“哼!”卫玉章嗤之以鼻道,“你懂得什么?看清楚了,这不是戴鸾翔所写的,而是戎羌那个叫达多的写的,这上面的字迹也是他的。”
“更加不可能了!”
达多是个中国通不假,汉话说的也挺利索,但是据萧文明所知,他根本不懂汉字,基本上是个文盲睁眼瞎,更别说是提笔写字了……
就先别说让他用中原文字写这么长的一封信了,就凭他的文化水平,大约用戎羌文字,都写不出来……
萧文明忽然觉得这倒是一个可以从根本上驳倒这封书信的大好机会——信是假的,那其中所说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对于戴鸾翔的指控自然也是假的。
于是萧文明立即说道:“老相国,这份书信必定是假的,只要随便找个达多身边的人来一问,就知道他根本就不识汉字,又怎么能够写字呢?这事我可以用脑袋来担保!”
卫玉章冷笑道:“你萧文明的脑袋还是安安稳稳地安在脖子上吧!他不会写字,难道他身边的谋士也不会写吗?刑部的仵作,将这封信同之前几封达多上呈的国书比较字迹,一笔一画都一模一样,可见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同是达多的心腹。既然是心腹之言,那么便也是达多之言。这封信说是达多的亲笔,又有什么不对?”
说完这话,卫玉章还怕萧文明不信,又对温伯明说道:“伯明,你俯下身子仔细看看,为师说的对与不对。”
温伯明读书读多了,又不会做眼保健操,早就是个近视眼了,但近视的程度并不大,古代写书信用的最多也是蝇头小楷,偌大的字放在只在咫尺之遥的书案上,温伯明早就已经看得清楚了。
然而卫玉章让他仔细观看,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位名动江南的大才子弯了腰、低了头,就恨不得把眼珠子抠下来,扔在这封书信上,一字一句、一笔一画地细细观察,又回忆着自己曾经看到过的两份达托递交的国书,努力辨认着现在这份书信,是否是达多,或是他手下的亲信幕僚亲笔所写。
温伯明是书画圣手,哪怕是在文风鼎盛的江南,他的字画也是可以拿出去卖钱的,外加他久在民间,思维远未被僵化的官场所迟钝,因此他鉴别书信真伪的本事,或许还在刑部那几个经验丰富的仵作之上。
犹记得萧文明第一次同温伯明打交道,不正是温伯明识破了徐世约所篡改的那一张几乎可以要了整个临海屯的欠条吗?
而正是因为他鉴定字画的水平精湛,再加上几分书生都有的孤傲和清高,更是不允许他故意说假话砸了自己的名声和招牌。
而不肯说假话,也并不代表着一定要说真话,
温伯明踟蹰良久,还是不肯轻易发表意见,只是闭上了嘴,一个劲地再将这份书信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又死死的盯住了几个细枝末节、一点一画上的破绽,恨不得把这张纸看穿了。
然而人又不是打印机,别说是国书和私信这种区别巨大的文书了,哪怕就是在同一篇文章当中,同一个字都可能写的截然不同,想要凭一个字两个字的怀疑,就彻底推翻这一份极其重要的书证,又怎么可能呢?
温伯明还在继续寻找着破绽,卫玉章却等不及了,催促着问道:“伯明,你看的怎么样了?这位书信应该是真的,不会有错了吧?”
“这个……那个……师傅,学生我实在是看不明啊……不敢妄断。”这已经是温伯明替戴鸾翔,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是我说的最有力的一句话了。
可是温伯明的这一点小九九,根本就没法在卫玉章面前耍滑头:“你既然无法确定这是假的,恐怕也无法否认是真的吧?不是为师的说话不留情面,先不说这份书信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捕风捉影的问题,有道是无风不起浪,这种书信的出现,本身便是臣子的罪过,就是要严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