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是谁?
她虽然没有完全明说,却已对这个伪命题进行了解释。
是笼中的囚徒,是被人生导师引至正确方向的自由旅者,也是被沉眠于深海之神眷顾的幸运儿。
至少单纯从结论来看,她所谓的“三位父亲”代表着她人生的不同阶段……
但她的叙述中存在不少疑点,比如那位在他看来和邪神无异的“深海之神”,那位对整座大陆的献祭都只是漠然注视几秒的“父神”,为何会对爱丽丝另眼相看?为何会许诺给她庇佑和从神的神位?为何对她的拒绝似也并无表示,甚至仍然愿意赐予她“深海”部分的神明权柄?
——沉睡于深海的神明想要庇护她,从某种更可怕的危机中保护她?但是理由呢?
……总不至于是因为那个魅惑能力吧?
如果连这种级别的超强邪神都会被爱丽丝魅惑,克莱恩觉得或许她那边的世界也离完蛋不远了。
而且,她用在一些细节上的描述着实令人非常在意。
什么灵魂层面的恙疾,什么高贵但流淌着罪业的血脉,什么以王宫为名的囚牢……
……嘶。
“王宫?”克莱恩一下子从瘫倒在椅背上的姿势弹起,双臂分别撑在她身侧,猛地站起,“你别告诉我……千万别告诉我,你离家出走之前,还是什么被囚禁的公主……”
这,这,和她的人设完全、根本,一点都不搭调吧?!
爱丽丝似乎被他突然的起身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挪了挪位置,微微侧过脑袋以避开那张贴得极近的模糊巨脸。
“不,你误会了。”
不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后,克莱恩意识到自己如今略显唐突的姿势,连忙放手向后坐回了高背椅。
就在这时,他看见爱丽丝从长桌上跳下,边掸着裙子,边抬起下巴似是睨了他一眼。
“正统王室出身,封号当然是王女,有继承权的那种。”
“不过就像我说的那样,我的亲生父亲……前代国王陛下无意培养我,也不认为我应该拥有自主思考的权利——算了,这些事没什么好提的,无趣得很。”
她极低地叹了一声,随即语气重归轻快。
“说完我的事了,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啊这。
克莱恩张了张嘴:
“切换话题也太快了些……”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大半夜地把我家使魔的灵体带到这种地方来,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爱丽丝一步上前,抱着手臂来回打量被浓浓灰雾笼罩其中的克莱恩。
我还想问你呢,我之前拉的明明是那只鸟,现在联系还在,鸟却不见了……
不对,说到底要不是你让那只该死的鸟去银行取钱,我也不会拉错人!
无声腹诽间,克莱恩习惯性地藏好心虚,尽量让自己显出一种皆在掌握的自信姿态。
“……只是一次尝试。”
“那你知道么,”即便有雾气的遮掩,克莱恩仍然能在心底勾勒出她此时扬起的恶趣味微笑,“使魔和主人之间的联系直接作用于灵魂,你将夏娃带到这里,就相当于将我的一部分带到这里……”
——所以,这就是我根本没拉到她,她却自己找上灰雾来的原因?直接顺着灵魂间的联系?
克莱恩被她一语点醒,意识到并非这片灰雾空间的防御能力变弱了,也不是被来自外界的蛮力直接攻破,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他很快考虑起了其他的尝试方法:如果现在切断和那只鸟的联系会怎样?爱丽丝也会回到现实吗?……不,这个还是等一会再试吧。
今晚……虽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却也从爱丽丝那里听来了不少与她过去密切相关的往事……嗯,勉强算打听到了吧。
那么,还要按原定计划的想法来吗?
开口邀请她加入塔罗会?
邀请她这样一个对“愚者”已然知根知底的异类加入塔罗会?
只略加思索,权衡了利与弊,克莱恩便敲定了决心——
先试试再说,反正让她参加定期例会的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中,实在不行就另想它法!
当然,那些弯弯绕绕的演技和不必要的说辞也就可以免了。
说实话,他其实已经不指望她会答应自己的邀请。
以这魔女敏锐到可怕的人心洞察力,怎么会猜不出他原本的打算?怎么会想不到她的加入能有效为主持塔罗会召开的他树立神秘强者形象?
而在他向她说明过塔罗会的运作方式后,克莱恩甚至感到她以一种微妙的眼神上下扫视了自己几遍,饶是以他久经锻炼的脸皮也没能顶住这等视线,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
“咳,我、我知道,这些要求有点……”
“好啊,我可以加入,听起来挺有趣的。”
“我可以理解,为了配合我的演技,你必须在其他成员面前表现出对我的尊敬和崇拜,你不同意也是……”克莱恩说到这里突然卡壳,停顿了足足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说,我可以加入。”爱丽丝向后靠住长桌,声音中流露出明显的笑意,“装成你的崇拜者,隐藏现实身份,并选一张塔罗牌作为代号是吗?”
“对……”克莱恩茫然点头,完全没懂她会答应下来的理由。
正当他要补充代号选取的限制时,他听到少女轻快地笑了一声:
“那我要选塔罗牌的‘愚者’,代表开始与结束的愚者,代表无限可能性的愚者。”
……艹,你是来篡位的吗?
克莱恩差点没能绷住表情,只能强行控制住脸部肌肉,板起脸说道:
“不可以,‘愚者’的代号已经有人了……是我。”
“……好吧。”她似乎是撇了撇嘴,语气一下子就不再那么欢快了,“那就‘世界’,最后的那张主牌。”
那是我想留给自己“小号”用的代号!
“愚者”克莱恩的表情一阵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