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这辈子进的最高级的饭馆了。比那次芸姐姐请吃饭的地方,都更高大上。这地方叫什么来着?
天呀天呀,我这是刘姥姥再进荣国府了,看了这么多新鲜的物事和讲究,连进门时看过的人家门上的匾,都不记得了。
“姐,这边。”文广在我身边低声提醒,“嘉鱼。”
我跟在妈妈身后,走进这间叫“嘉鱼”的包厢。刚才看见的几间包厢的名字,都很眼熟,不记得是从什么书里看见的词:“彤弓”、“鹿鸣”、“常棣”。
“娜娜,快往里边坐,坐在你妈妈旁边。”这是文广父亲在说话。
“谢谢,叔叔。”我赶紧道谢。
我一直没问过,文广的父亲现在做着多大的买卖。之前的十几年,应该是跑过大货的。他认识我妈妈,就发生在跑车途中。
俩人也算双宿双飞过数年的。如果不考虑她是我妈妈,我倒可以赞美一下他们俩的爱情。但她就是我妈妈,所以我也就无法没心没肺到那个程度。
爸爸和妈妈离婚在先,妈妈能够寻到新的归宿,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这段新感情,却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文广爸爸家里是有妻子的,他这样跟我妈妈住在一起,不说重婚罪什么的,终究是不那么理直气壮。更何况,文广爸爸公然把我妈妈生的小女儿抱回家,寄养在他的妻子身边。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文广一直邀请我去他和妈妈的家,我还没去过。所以也不知道妈妈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或许,物质上是不缺的吧,只是缺了半个男人。
对了,文广上个月跟我借钱,张口就是两千块,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了。如果妈妈的日子过得很不错,怎么会缺了文广的零花钱呢?或许,算了,不猜,等他跟我坦白。他当时就说还钱的时候,会告诉我钱的用途。
上了几个菜之后,发现原来这是一家浙菜馆。听文广和他父亲两人念叨,包厢的名字,原来是摘自“诗经”里面的诗名。这么雅致的词汇,倒是与素淡的装潢、若有似无的古琴音、精细的菜肴相匹配。
“吃得惯吗?”妈妈给我夹了一些菜,轻声问道。尽管包厢很大,但这么私密的空间里,再轻声,在座的也都听得见。
我知道,那父子俩一直在说话,并不专注于让我参与话题,也不太关注我,是不想让我拘谨。我也没太拘谨,美食当前,我还是懂得欣赏的。
“很好吃。”我压低声音回答,“我自己喜欢做东西吃,自然对所有食物都好奇。所以在我这里,没有吃不惯的菜。”
妈妈对我抿嘴笑了。她的眉梢和眼角虽然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扔有年轻时的美好。淡淡的妆容下,比我久别重逢时看见的她,少了很多憔悴。
“娜娜,”文广爸爸道,“听你妈妈说你在跟老师傅学陕菜,我很开心。听你这样说,叔叔更为你高兴,人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聪明才智更容易发挥出来。”
“谢谢叔叔,借您的吉言。”我举起香槟酒杯子,“再次谢谢您请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