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就生活在山野乡村,接触到的全是粗鄙卑贱的下里巴人,平日间邻里之间吵架互怼什么难听的话没有?
问候你娘亲,你妹妹,你全家,祖宗十八代,乃至于直接攻击你本人。
譬如两个村妇争吵,就直接往下三路攻击,什么骚浪蹄子,水帘洞一天不捅就浑身难受,家里耕地的老牛都满足不了,就那捣衣的木棒就不知捅断了多少根云云。
自小耳濡目染,周安然自然也不是白纸一张,此刻怒火攻心,索性直接口不择言,管你天王老子,大张其口,喷就完了!
也根本就不顾及骂镇楚王的娘也就等同于骂自己的祖母,这纯粹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招。
果不其然,在面对如此辱骂后,镇楚王再也无法隔岸观火,如同局外人般。
额头青筋跳动,嘴角微微抽搐,半晌后才道:“你这话说对了,弱者没有尊严,等你什么时候有资格站在我面前了,再来问一个为什么吧。”
“至于书院,名额已经给你,去与不去,自己决断。”说罢,浩浩荡荡的朱雀军团如火焰般离去。
偌大的广场之上,转眼间就只剩下周安然一人、绿莺一仆、还有其脚边一狗,正伸着舌头疯狂舔着周安然露出来的脚踝,名副其实的舔狗。
当连成一片似火海的朱雀军团离去后,周安然抬头四顾,才猛地发现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儒士双手负后,站于前方。
其高冠博带,大袖飘摇,两鬓微染风霜,远看去挺拔如青松大山,正言厉色,一派刻板严厉的夫子形象。
“我是龙泉书院的院长宁青山,之前镇楚王打过招呼,破例给你开后门,让你免除考试就能进入书院,现在我且问你,是否愿意?”
身为儒家大儒,执掌一院,宁青山声名远扬,是出了名的老学究类型,古板严厉,客观公正。
是以其最讨厌的便是那些王侯门阀的子弟们不学无术,整日里就靠着先辈余荫,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眼下如若不是书院在镇楚王府的管辖下,再加之镇楚王亲自登门请求,宁青山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给周安然开后门的。
但即便是开了后门,宁青山也是满肚子的不乐意,
更别说之前这臭小子还对进入书院这一机会不屑一顾,弃之如敝履。
殊不知为了能够得到这一机会,不知道多少人为此彻夜寒灯,苦读诗书,争破头颅。
再加上站在周安然身后捏着衣角,低着臻首,一身绿衣,亭亭玉立的绿莺。
君子有三戒,少时气血未定,戒之在色,这色自然包括女色!
小小年纪,便沉迷美色,成何体统!
一想到这里,宁青山原本便肃然的面色愈加冷冽发黑,看向周安然的目光也变得十分不和善。
“去了书院,将来能够强大到有资格站在嬴骁面前吗?”周安然抬起头,满眼期待。
“哼,读书识字是为了明理修身,培养德行,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家国天下!
如若你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如此功利,那我还是奉劝你早日打消此念头吧,我们儒家书院也不欢迎你!”
宁青山眉头一扬,大袖一甩,冷哼一声,气得当即便欲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周安然一句碎碎呢喃让他蓦地停住了脚步。
“可是书上不是也说过,读书人最是厉害了,张口吐字,能够压垮大山,慑服妖魔吗?我也想变成书上说的那种读书人,有朝一日打得嬴骁给我娘亲赔礼道歉!”
“好小子,至圣先师说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你倒好,身为人子却想大逆不道,殴打亲爹,孝道何在!”宁青山横须怒目,一手指着周安然,大声呵斥。
不过紧接着其话锋一转却突然道:“看来我必须得把你领进书院好好教导,细细雕琢,不然日后岂不是要出一个大逆不道,不孝不仁之徒?真若如此,那我宁青山今日之举也算是间接凶手了。”
“跟我走吧!”宁青山说罢,转身离去。
不过在背对着周安然时,宁青山一向刻板严厉的脸上破天荒却有一抹笑容流露。
“哼!镇楚王了不起呀,镇楚王就可以无视我书院规矩,强行逼迫我宁青山开后门?先把你记在我的小本本上再说。”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真好,孺子可教也,真是好期待日后那一幕啊。”
一想到将来某一天,那权势滔天、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镇楚王有可能被自己的儿子,龙泉书院的学生打得鼻青脸肿,宁青山脸上的笑容便愈加明显,甚至脚步都变得轻快,如果不是周安然在场,恐怕宁青山都要如稚童般一蹦一跳的了。
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镇楚王何等人物?岂是随随便便一个竖子小儿便能夸口超越的?但是也不妨碍此刻宁青山为之兴奋不是?
但正所谓乐极生悲。
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
身后突然传来一段对话让得宁青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公子您去了书院,绿莺独自一人怎么办呀?书院可是不允许女子入内的。”
一个如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夹带着惹人怜惜的颤抖悠悠响起,恍若冬日里街头一只无处可归的小奶猫,可怜巴巴的望着路人,喵喵低吟,那声音听得人心肝儿都化了。
“没事,宁院长是个好人,他老人家既然都破例让我免试进书院了,那么也一定会允许你跟着我进去的,对吧宁院长?”周安然望着宁青山的背影,朗声询问。
小小年纪,沉迷美色,成何体统!书院何等庄重之所?岂容女子入内!成何体统!
宁青山险些转身跳脚指着周安然的鼻子破口大骂,但是紧接着他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宁青山只能在心里如此默默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