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被少年揪了尾巴,赵肥颇有些挂不住了,朝着面前的徐安忍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骂道,
“把铜板留下,你小子可以麻溜滚了,时间晚了那莽夫又要来寻人了,快滚快滚........”
徐安忍嘴角压抑着笑,仿佛还想说些什么的他,此刻也是不好在赵肥的赶人架势下继续逗留。
少年走近那个翘着二郎腿坐着的赵肥几步,同样也是走近了镇外那群投来目光的外乡人,那群因为这位邋遢汉子而转过来的视线。
徐安忍有些拘谨的将手掏进他内衣里,有些羞赧。
与此同时,镇外一位的外乡公子哥起了笑声,继而又拉帮结派的勾搭起了随性好友的讥笑,声音不大,但是嘲讽之意甚浓。
这位平地起惊雷的公子哥正是先前被长辈阻拦的那位,是那位躲避赵肥指尖污秽物的公子哥,也许是出于长辈对那位邋遢汉子的忌惮,这位公子便将怒气一股脑地甩到了一旁那个少年身上。
就在徐安忍小心翼翼地去取那一包被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铜钱时,又有一段很是嚣张跋扈的嗤鼻声传来。
少年的手微微一顿,抬头望去,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头戴高冠的年轻人,身材形体修长,在其腰间则是悬有一块墨绿色的鱼形玉佩。
就在这时,那个一个劲掏着耳朵的邋遢汉子,猛地出声,同样也是裹挟了一股讥讽
“小兔崽子你怕啥?你他娘掏的是自己衣服,自己拿力气换来的铜钱,有啥好怕的?扭扭捏捏的,倒像是去摸小姑娘的白馒头一样.......”
说罢,这位眼下身份是小镇看门人的邋遢汉子,站起身,做出了一个让镇内镇外十几双眼睛都有些汗颜的动作。
赵肥在众目睽睽下,伸出手,掏了掏他的裤裆处,嘴里嘀咕半句:“老子就不怕......有点痒......”
哪怕是徐安忍对赵肥的行为举止有了最大的猜想,但也是在一瞬间愕然不止。
那个掏裆的邋遢汉子,似乎是发现了周围人的异样,也像是要脸,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空下来的那只手,手心朝上伸向徐安忍,
“徐安忍,你是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赚银子,掏自己的口袋,这很好。”
“不过有些人和你可不一样,他们呀,不干人事,死乞白赖地要钻到别人屋子里,掏人家的口袋......”
镇门外,鸦雀无声!
听完赵肥似指桑骂槐的话之后,徐安忍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正欲将那一包铜钱递过去时,有一枚通身圆润的金元宝,自镇外那位戴冠公子哥手中抛出,在小镇内外间仿佛划出一条弧形的桥梁,继而在石板上蹦跶两下。
那枚金元宝,不偏不倚地正好砸落到徐安忍身前一步处。
这一瞬,天地间仿佛只有元宝掷地的声音和看门人伸出手心的悬停。
下一刻,便是在镇外的无声中爆发出些许的交谈,声音不大不至于刺耳,但嘈杂的让人生厌。
徐安忍的眼角瞥过余光,无意间发现,站在那位公子哥身后的一些人,情绪微妙变换,各不相同:有人眼神玩味,有人摇头失望,有人蹙起眉峰,也有女子掩面作笑......
徐安忍笑了笑,不管这些,俯下身,要去拾起那枚飞来横财。
就在少年指尖即将触碰之际,一只草鞋稳稳当当踩踏在这枚元宝之上,足尖发力,使劲地碾了一碾。
做完这一切之后,那双草鞋的主人,弯下腰,用那只先前还掏过裆的手,捡起这枚元宝后,擦拭了一番,最后递交给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徐安忍。
接过元宝的少年,有些茫然,不过片刻之后则是选择走到小镇门口,要将手中的元宝物归原主。
戴冠公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双手拨开挡在前面的人,也一并来到了镇门口。
眼下,两位身份地位截然不同的少年,仅有一线之隔。
徐安忍抬起手臂,将那枚元宝展示在戴冠公子面前,不发一言。
戴冠公子伸出手,似乎是有意如邋遢汉子一般,在指尖即将碰触之际,猛然停下,缓缓抽回手,双手负后,眯着眼,盈着笑意地看着小镇内的徐安忍,
“好了,算是本公子赠于你的礼物,收下即可。”
戴冠公子仿佛觉得意犹未尽,正要补上一句“明日之后,若需引路,还望照拂”的时候,身后那位前辈一如先前阻拦,硬生生将他后一句话揉碎了吞下去。
一头雾水的徐安忍很是不解,不解戴冠公子的赠礼之因,不解那位老人的有意无意的阻拦。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徐安忍将目光抛向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半个身子坐在长条凳上,时不时侧目瞧着他们的小镇看门人。
“徐安忍,记住,是你的,你就拿好,不是你的,想都别想。”
看门人仿佛随口而出的提醒,反倒是给了正犹豫不决的少年加了筹码,少年心间,有如金身入定般坠地踏实。
徐安忍有了自己的选择。
“谢谢”,抛下元宝后的徐安忍转过身迈开腿欲走。
反观那位像是被拂了面子的戴冠公子,则是在想要出声挽留一二之际,在先前被他们一众人细细打量过的远处少年身侧,恍然间立了一位成年男子。
个头不高,气势恢弘!
这一瞬,戴冠公子所有的想法全都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烟消云散。
“徐安忍,快啊,我爹都来找我们了!”
刚放下钱袋子的徐安忍,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后,只能是赶时间一般,匆匆和看门人道了声别,继而向着声音的源头,那一父一子二人小跑去。
在少年奔跑带起的稀疏尘土后,那位小镇看门人揉了揉屁股板,站起身来,似乎是朝着少年跑去的方向,又是向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莽夫”,相视一笑,嘟囔了一句意味不清的话。
“挺好的.......”
这位被林端阳冠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师傅,突然间想到:若是被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徒弟,听到自己竟然能蹦出这么一句引人唏嘘的话来,定然是要被他上前验明正身........
待到一行三人消失在了赵肥的视线之中,这位小镇的看门人第一次用正脸迎了那群远道而来的外乡人。
挺直了腰板,双手负后的看门人赵肥,一扫先前的猥琐姿态,此时的他,俨然成了徐安忍林端阳眼中,一位挥手间就能打杀上百人的武道宗师。
赵肥背过手,在小镇门前,横着踱步,自言自语道,
“这都上百年了,莫不是所有人都把我赵肥当成收个通行费的奴仆了不成?”
随着赵肥话音落罢,原先在他转身后仅剩下几缕的叽叽喳喳,此刻也是瞬间被人掐住喉咙,再难发出半点声响。
“我呢,是很好说话的,要知道如果刚才坐在这里的人是他不是我的话,你们这帮小蟊贼,能活几个?”
镇外一群人,眼下如坠魔窟,又似立地顿悟。
恍惚间,已然寂静无声的天地间,似乎有一道蕴含了道门九字真言,又裹挟了佛经八言颂唱的嗓音,在这片昏暗的天地间,破开一个如芥子般大小的口子,响彻在小镇外所有人心湖之上。
这位将道门“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化作熔炉,有以佛门“嗡嘛智牟耶萨列德”八言作为炉火共参佛道双修的武夫,在百年来第一次伸张了筋骨,显露出峥嵘。
“我赵肥身份不高,仅仅是这座小天地的守门人,所以我不求你们给我下跪磕头拜服,只要你们做到你们必须遵守的约定,如此.......”
强调自己守门人身份的赵肥,微微顿言,在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算是笑容的笑容,尽量和蔼道,
“你们说,应该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