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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步不让 第6章 最长的一夜

“靠,谁,谁在我裤子上洒水了!?”

沸腾一般的喧嚣声,随着朱俊燊的登场而轰然爆发在地下斗场中。

以至于这位紧握双拳,自信能打遍长安无敌手的高手,刹那间也有些惊疑不定。

自己其实是这么难看的吗?

直到他看到了伴随他出场而猛然被点亮的场内宣传画。

绘制在长安城奚车上的恶鬼像,以更加生动灵活百倍的姿态,呈现在斗场的地面、墙壁、天穹上。它们或者龇牙咧嘴、或者张牙舞爪、作势欲扑,身形虚虚实实,以假乱真。而伴随这些恶鬼的舞动,斗场内甚至隐约渗透出了一股恶臭逼人的血腥味,以及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那汹涌而来的压迫感,比起奚车上的宣传画,强了何止十倍?

毕竟,这是婉姐亲自从稷下学院采购来的魔道染料,绘制出的画面已经超越了逼真的境界,达到勾魂夺魄的地步。

最早,这是一群单身的魔道学子发明出来为自己画老婆的,一经问世,立刻掀起了纸片人的热潮。而后来染料和画师都供不应求,纸片人价格也步步高企,一个品相上佳的纸片人甚至需要648枚稷下通宝,而寻常单身狗倾家荡产都难以买齐整套。

婉姐顶着如此狂热的市场环境,将有限的预算全部拿来布置场景,效果自然出奇的好,以至于地下斗场内一时间宛如百鬼夜行,观众的情绪也被全面引爆。

反而是正主被刻意藏在阴影中,无人关注。甚至朱俊燊那反光的光头,都显得毫不起眼。

虽然手段谈不上光彩,但婉姐却无疑是成功地朱俊燊可能享有的人气打压到了最低点,并成功地将“朱俊燊肆虐长安城”那恶鬼的形象,深深烙印到了众人脑中。

无论是事前对天劫一无所知的人,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暗中期待着这批新人能在长安逞凶,以便于自己浑水摸鱼的人,甚至是因为朱诗瑶的帅气表现而对天劫产生了兴趣的人,此时此刻都深深陷入了恐慌之中,只恨不得立刻有救苦救难的英雄从天而降,剖开黑暗,为众人带来光明。

而深谙人心的婉姐,当然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满足观众的胃口。

于是,在恶鬼的凶威酝酿到极致的时候,光明降临了。

“我裴擒虎决不允许你在长安放肆!”

随着一声虎咆,一记光明炽烈的重拳从天而降,粉碎了场内的千百鬼影。

“想打遍长安,先过我这一关!”

驱散了妖魔化的朱俊燊的鬼影的,是属于裴擒虎的矫健身影,这位星耀斗士的画像,以熊熊燃烧的烈火姿态呈现在了众人眼前,这一刻,哪怕是平日里对赌斗丝毫不敢兴趣的人,也不由得对这位属于长安的斗士产生了强烈的依赖感。

“那就是裴擒虎?”一个和闺蜜一道来这里约会的姑娘,拉住闺蜜的手臂,细声问道。

“是啊,听说之前在斗场连胜21场,如今代表长安来迎战那个恶鬼……啧,本以为是斗场的人胡乱宣传的,但是看肖像画还挺帅的,待会儿买个他的周边***支持一下吧。不过,画像到了,他本人呢?”

“是哦,但那个恶鬼好像已经出场了,裴擒虎呢?”

在人们的喧嚣声中,场中裴擒虎的画像依然璀璨生辉,却终归显得有些单调,相较于造价昂贵的纸片人,人们更期待有血有肉的英雄能亲身降临。

但是理所当然,婉姐不会那么容易满足观众的要求。

如果每一次英雄都能恰到好处的赶到,那英雄的价值岂不是大打折扣?

只有姗姗来迟的英雄,才是真正的英雄。

只不过,裴擒虎的这个珊珊来迟,是真的迟。一直到场内气氛逐渐缓和,人们的心情脱离了惊魂方定,开始变为焦躁不安,那虎族青年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我说,好像快到比赛时间了吧,他还不来吗?”

“不会迟到吧?话说真迟到了怎么算,自动判负吗?”

“别想那么多,怎么可能迟到,就算迟到也是斗场主人故意设计的,饥饿营销嘛,据说是地下斗场的拿手好戏了。”

——

“这又是婉姐的饥饿营销吗?有点过分了吧?”

与此同时,奚车上,裴擒虎看着车厢内的座钟指针已经指向了预计的选手登场时刻,也是不由好笑。

此时,他距离会场仍有不短的路,而这奚车却还在载着他朝相反的方向疾驰,仿佛完全不在乎乘客马上就要迟到。

如果不是裴擒虎已经亲身经历过很多次这种刻意设计的迟到,恐怕早就跳车了。自从他豪取十连胜,成为婉姐的重点关注对象,他就很少准时出场了,婉姐通知他的登场时间永远比实际时间要晚一刻钟,所以眼下这一幕,也算习以为常。

只不过,再怎么习以为常,裴擒虎距离跳车,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作为地下斗场的星耀选手,他并不反对斗场主人做一些营销设计,无论是发行他的周边产品,还是要他偶尔迟到那么一时半刻,搞所有人的心态……裴擒虎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场比赛是不同的,这个时候搞饥饿营销,铜臭味已经有些让人作呕。

当然,真的为此恼怒,那就是自己搞自己心态了,等比赛结束后再去找婉姐算账吧……裴擒虎这么想着,轻轻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一场恶战,他必须要保证自己的状态万全。至于奚车外发生的事情,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然而不过多久,闭目养神的裴擒虎,意识中就忽然泛起波澜,仿佛是在平静的湖面中投入石子,又仿佛是精美的玉器忽然绽裂。

他睁开眼,随即皱起眉:奚车的位置,未免太偏了。

就算是为了饥饿营销,故意让裴擒虎在赛前乘车绕圈子,也终归是该围绕着怀远坊周边。

选手登场预热的环节可以迟到,但是比赛正式开打,总不能继续迟到吧?

但现在,车外的景色已经完全不属于怀远坊,而是来到了远离坊市群的荒凉地带。

用荒凉一词或许略显偏颇,因为就在奚车两旁,便有整齐的灯火照耀着作为道路的长安经脉,此外还能看到鸿胪寺的巡夜人、辛苦经营夜市的货运商人,即便在夜间也是人来人往。

长安城内,哪里真有荒凉的地段?

然而这里终归离怀远坊太远了,远到裴擒虎已经看不到怀远坊的轮廓,而奚车非但没有调头的趋势,反而向相反的方向越行越快。

裴擒虎紧皱起眉头,抓过手边那只可以直接联系地下斗场的传音器,却发现传音器内悄无声息,早早就被人切断了线路。

而后,他又拉下座位旁边的紧急制动闸,果不其然,毫无反应。

“哼……”

裴擒虎立刻起身,大踏步地来到了奚车尾部的驱动室。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心中更是一沉。

长安奚车的机关核,堪称这座机关之城的不传之秘,每一个核心单外观上就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然而如今这枚艺术品,却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捏的橡皮球,伸缩、膨胀,状若癫狂。

从机关核中流淌出的能量,以不可抑制的洪流之势导向奚车的关节处,驱动着它越走越快,也越走越远。至于导航和刹车的机能,早已经完全瘫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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