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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兄弟,请让一让。”
宋痒笑嘻嘻地挤进人群,还体贴地帮包正占了一个身位,包正走近一看,顿时食指大动。
只见在临街的小摊旁站了一个花信年华的妇人,此刻正将红豆沙、青红丝、芝麻粒、碎果仁拌成的馅料包进糯米面中,做出了一个个元宵,旁边就是烧开的水,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憨厚的青年男子拿起包好的元宵下进开水中。
包正看了看这妇人,虽着布衣荆钗,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可不是在街边讨生活的人应该有的。
寻常煮元宵总要等彻底熟了,可青年却不等元宵熟透,滚个三五滚的样子就立即捞出放在另一张洗净的案板上,粗着嗓子叫道:“娘,五成熟了。”
妇人点点头,将大快猪油摊开着一旁的铁鳌子上,等到油香味升起,迅速用手拿了半熟的元宵丢在上面,也不用什么厨具,手掌轻轻一按,将一个个元宵压扁,等到一面煎的焦黄,用尾指轻轻一挑,翻过来继续煎另外一面。
两面焦黄的元宵出了锅,等候在摊位旁的食客顿时叫起来,‘李家娘子,到我了到我了,我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
宋痒暗暗咽了口口水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焦锤’,没想到在这幽州城中居然还能见到这汴京的风味,哈哈,包......兄弟,看来我们是来对了。”
包正微笑道:“看样子似乎很不错,倒是要尝一尝。”
心中暗暗奇怪,这幽州偏处北域,生活在此地的南人其实都是些北国‘土著’,这妇人却是从哪里学来的焦锤做法?
而且用料纯正,手法正宗,比汴京南市最著名的‘郑记’都不差分毫,要知道那辅料青红丝的做法可是郑记的不传之秘。
宋痒看了看招牌上的标价,丢出十文钱道:“要十个焦锤,不想到了幽州此物倒是身价倍增了。”
那名青年壮汉接过铜钱,憨憨地道:“要等的,你们前面还有三十多位客人。”
宋痒一皱眉:“要等这么久?”
他倒是无所谓,可是让包大人等待在这些平民百姓身后,也不知会不会招来包大人的不满。
包正笑着青年男子道:“不急不急,先让别的客人取用罢,我二人正好消消早食......”
“阁下是吃了早饭的?”
妇人闻言,顿时停下了手,目光炯炯地望着包正。
等待在一旁的客人也是纷纷望向他和宋痒,有些人已经暗暗后退,拉开了与他两个的距离。
“不妥,我竟然失言了。”
包正心中懊悔不已,大艮朝虽说国势强盛,普通百姓却还是保持着一日两餐的习惯,这年头儿一天能吃三顿,能吃早饭的可是非富即贵,要不就是修为有成的仙师,受朝廷供奉的高人。
如今又是在幽州城,他和宋痒怎么看也不像是北国贵族,又都是南方来的生面孔,这还不一下就被猜出身份了?
食客们取了焦锤纷纷离去,眼看过了饭时,前来的新客已经不多,青年壮汉拿了两个木盘各装了五个焦锤来,看了看两人,似乎欲言又止,只是憨声道:“两位贵人,你们的焦锤。”
包正接过木盘笑道:“这位娘子,我们就在这里吃,不知可有稀的?”
没等妇人答话,青年壮汉眼睛一亮道:“有有有,两位这边请坐,俺替你们拿凳子。”
说着从摊位下取了两个小木凳和一张小木桌摆在临街的一棵大槐树下,又道:“有今天新熬的米糟,两位可要些么?”
包正笑道:“焦锤配酒糟正是绝配,快快送来。”
不多时壮汉拿来两个黑瓷大碗,里面盛满了酒糟,果然香甜诱人。
包正一面吃喝着,一面仿若随意般问道:“这位李娘子,据我所知,这焦锤和酒糟都是南方的风味小吃,素来也是最受南人喜爱;娘子身在幽州,却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做法?”
“哈哈,这两位就不知道了,俺娘......”
青年壮汉正要接话,却被妇人阻住:“铁牛,来帮娘把摊子洗了。”
“哎,娘俺这就来。”
壮汉去收拾清洗摊位,妇人才笑着应道:“这位官人有所不知,奴家也是从一位过路客商处学来的焦锤做法,也是凭着这一点手艺,才能在这幽州城中安身立命。”
包正笑道:“娘子所言,只怕不尽不实罢?这焦锤可是汴京城中最著名的吃食之一,要按你所言,这位客商需要去过汴京,还要耐心学过做法?
天下可有这样的客商吗?
我观娘子虽着布衣,却有非凡气质,莫非也是来自汴京的人士?”
“这位客官眼力真好,俺娘......”
青年壮汉一听,又要接口。
妇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铁牛无礼,怎可在两位官人面前放肆!客人吃完了,还不去收拾碗筷?”
“娘,这两位是每天吃早饭的贵人呢,而且还是南人,或许正是我们......”
“住口!”
妇人迅速使了个眼色,阻止了壮汉继续说下去,走过来从包正和宋痒手中接过碗筷,笑道:“奴家要收拾摊位回去了,两位贵客也请回吧,铁牛不通礼数,还请贵人不要见怪。”
包正笑道:“不怪不怪,既是如此,我等就告辞了。对了周兄,你适才说要去北门的护城河边钓鱼?你我这就去罢,今天不钓到一条大鱼绝不罢休。”
说罢拉着宋痒起身,两个人慢悠悠地向北门方向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