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笼罩,洒下几分落寞。
千年岁月堆积下的落寞。
“你的心要碎了。”庄周好似能感受到她的目光,背在身后的右手,轻轻翻腕,打出一个响指。
何春夏闭眼,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和下来,从她眼角滑落脸颊的两道长长血泪开始干涸,她蜷曲着身子,安静睡去。
齐白羽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命运的网在眼前浮现,庄周胸前那道隐隐的长线已然消失,这世上,不在算中的人又多了一个。
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很多,一切不如想象中的顺利。齐白羽有些疲惫,他握住天机锁的手攥得紧了些,他攥着天的力量,这力量让他能够以绝对的自信面对一切。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将庄周真正放在眼里过,这个历经数十轮回,千年岁月,写下《养生主》《逍遥游》,甚至能窥见道的本质的凡人。
凡人。
一个例外的凡人罢了,若不是闯入阴阳界,牵动坠星,天跟齐白羽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样的小例外。将星所迫,武当到南京,一路,庄周一直默默跟在身边,齐白羽从未想过他会逆天而行。
千年的沉寂,一个藏进人群千年的例外,逆天?太意外。
不在算中,轮回不死。
杀了庄周,他的魂魄并不会消散在天地间,而是再入轮回重生,茫茫世间,何处去寻。
想到此处,齐白羽才反应过来这例外的意外,有些棘手。
“一道只会玩些故弄玄虚小把戏的影子,应该拦不住我。”在齐白羽思索之际,庄周回身,上前去探了探倒在一角的齐白钰的鼻息,又打了个响指,缠绕住张舟粥的藤蔓不再生长收缩,“不过,我也没信心,在这里把你留下。”
“有趣。”
齐白羽冷下脸来,他手心里攥住的天机锁开始旋转,滚烫着在昏暗的洞穴里发出光来。
“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天的血脉,亦不是余朝后裔,没有星辰之力,天机锁,你本该合不上的。”庄周背手而立,将双手藏在齐白羽看不见的身后,“我想,你是靠着天心花,才成了这道偷藏进天之下的影子。强行窥破天机,大损精血寿元,你活不长了吧,所以要炼不老丹续命。”
“是。”齐白羽咧出个苦笑,摇了摇头,“我读你的道长大,曾获益无穷,本该对你多些敬意的。天道苍苍,我能窥见的,不过沧海一粟,如你所说,千年岁月,在天的面前,亦不过一个眨眼,我想,活的久些,见的,也就会多些。”
“依附天道之下,世间行走,挺好的。”庄周笑笑,“战事要起了,生灵涂炭是迟早的事,放他们活吧,大势已定,礼乐崩坏,即使没有天命,人贪婪,欲望,对权势的追逐...战事在所难免,既然结局已经定下,几个人,翻不了天的。”
齐白羽犹豫了一瞬,坚定摇头,“差点被你骗了,叶殊的那一剑,我想我会永生难忘,啧,何春夏,她,她只会比叶殊走得更远。”齐白羽不动声色,手中天机锁的光亮大盛,“杀了你,让你转世,一个不在算中的人混入人海,会是大麻烦,但等到你成长到能再度醒来的那一天,已是数十年后,我想,到那时,我活的够长,就有了办法解决。想来想去,杀了你,最好。”
话音刚落,齐白羽立刻低头垂手,翻身侧步。
庄周的手从身后飞快闪出,垂在身侧,他叹了口气,“果然。”
杀人,要快,要狠。
这是他在轮回中,悟到的一条微不足道的道理。
刚才的那一瞬间,数枚黄豆从庄周的指间飞出,直指要害,却被齐白羽未卜先知躲过。
“您不是也玩这种小花招吗?”齐白羽稳住脚步,嗤鼻一笑。
“试试。”庄周耸了耸肩,思绪却飘到了静乐宫明道阁的地窖里,岁月的尘埃化作文字,思哲千年尘封的记忆在脑海中清晰,这让他闭上眼,笑了笑,“如此想来,我对天外天的向往,不是因为想跳出永生,也不是想变成蝴蝶,我是庄周,我想,我是想追随我的道,大道逍遥啊!”
“先师老君曾留下三件道派圣物,二十四长生图,五雷正法,天机锁,这三件圣物,却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天机道人夺去,成了天机一脉的传承。”
“先师老君,弟子蔽于天而不知人,直至今日,方得豁达,道派之物,该归道派之人,请老君助力。”
清脆的响指在空旷的山洞回响。
“急急如律令。”
......
朝天宫附近的林间,鸡叫声刚起,值守巡防的两名军士打着哈欠,意犹未尽的议论着昨晚发生的奇景,忽然,其中一名军士提起灯来,照向山路边奔驰而来的巨大黑影。
“野猪!”另一名军士惊叫出声,他看着眼前这如小山般撞来的巨猪,下意识立起长枪,枪尖不断颤抖着,与那野猪身上耸立的鬃毛遥遥相对。
两人屏住呼吸,在这巨物面前,人对自然本能的敬畏让两人的双腿如灌铅一般,再难挪动。
那野猪奔走飞快,转瞬便来到两人的身前,一个略有些稚嫩的声音从那野猪背上传来。
“齐家的大少爷在成为断云剑主之前,有个名号叫千金难买命。听说,只要一口气在,就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