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剑星散开汇聚,这无穷尽的剑招中,我看来看去,收势过后,只剩一招。
刺!
极致之刺,当由锋锐,穿透一切,我的剑道,我的执念,最简单最快的一刺。
我只觉着明悟后,脑海中的一切都炽热起来
再醒来时,月色暗淡,我倚在师父的背上,跨下的马喘着粗气奔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绞动过,针扎般的刺痛。昏沉一阵,师父察觉到我醒来,放缓马步,将我从马背上抱下来,扶着慢走一段路,再让我到路边倚着棵大树坐了给我诊脉。
我想抽师父腰间的长恨来瞧瞧,挨了下打。
突然间想起来我多了个师弟,他叫张舟粥,憨里憨气的。他家为了一个京城的什么事,满门上下只活了他一个。
到扬州后,又有个叫姜凡的想拜入门下,师父不肯,十四先生收他当了下人。
我们去京城过年。
这个冬日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师弟张舟粥,张家灭门案牵扯出的朝堂两党之斗,暗流汹涌,再到莫老爷子身死,江湖论剑争秋水。
至于我,哈哈,我成了长恨剑主,是一个死掉又活过来的人,我知道了很多,我在那时并不懂得的事。
江湖在权势面前,只是个笑话,圣上的随口一句,论剑便分了胜负。
那天晚上,我,娟儿,衫衫,又像小时一样,睡在一起说了好久的话,
衫衫告诉我,“叶伯伯看人很准的,我记得小时候,他说我会成为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输给你,但听叶伯伯那么说,我特别高兴。其实我后面也偷偷问过叶伯伯好几次,你会在剑道上走多远,但他从来都只是笑着不答。”
“我现在已经是世上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才能够明白过来,叶伯伯从那时就已经知道了,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独一无二衫衫这话让我很开心,但后面想起来却莫名难过。
出京城后,天下繁荣,却燃起了战火,我像浮萍一般四处游走,被卷入其中,身不由己。
十四先生走了。
我没有准备好去面对离别,我的身后开始有着什么压迫着我,推动着我不断前进。
我的真正父亲是李青蓝,他是一座山,是立在剑道上的至高峰,当我知道这个我一直仰望,憧憬的人是我的父亲时,我我没有欣喜。
我很迷茫。
按照庄周老先生的说法,李青蓝有天的血脉,所以可以使用长恨剑。他反抗了天强加给他的命运,替人间斩断被天命操纵的枷锁。
我是他的女儿。
我的强大,我的极致剑道,我成为长恨剑主,是因为我身上也流着天的血,我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不是因为我在剑道上流下的那么多汗水,付出的那么多心血。
所以我注定要和父亲李青蓝一样?
长恨问天?
那么多人的命运,我背不起。
我在运用二十四长生图,我的速度,力量都是前所未有的,我无比痴迷这种强大的感觉,每用过一次,我都能真切的感到,自己被激发的更快,更强。
长恨曾将我穿心而过,血池补命,神魂回归让我死而复生,当我握拳,长恨剑就像是我的一部分,我能感觉得到,这柄剑,在吞噬我。
它尝试着在一点一点吃掉我。
我不害怕,这是我的剑。
当我被齐白羽控制住的时候,我模模糊糊地感受到自己的眼,自己的手,去做着身不由己的事。
师父的最后一剑,刺中我,驱散了束缚我的一切。
他坚定地立在我面前,用残破不堪的躯体牢牢地撑起头颅。
那一刻我已经醒来,我是自己闭上了血色的双眸。
我疲惫了。
海棠花开在春夏之交,生机勃勃。十七岁后,我已经知道,何海棠不是我的生母,但她是用生命守护过我的人,我是她的女儿。
十四先生走了。
师父也走了。
何春夏,我,好像好像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我冷漠了起来。
海棠花落了。
我累得,醒不来了,我能感知到身边的一些事,可那又有什么意义。
让梦做下去吧,春夏,海棠花开,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冬天。
我沉寂在黑暗里,直到一抹雷光闪烁,我的世界突然亮了一瞬。
枯死的花海。
长恨抖动起来。
五雷正法牵引出的雷光。
五雷正法,天机后人,不是狂澜生,那会是谁?
这深邃绝望的黑色天空里,曾有一道雷光划过,真好啊。
这短短闪烁的明亮一瞬,让我看清自己的虚伪,我坐在枯死的花海中间,以为仍是春夏。
这世上,明明还有着人,还有着光。
还要继续在黑暗中孤独死去么?
雷光劈不散的黑暗啊。
我想,是时候醒来了。
我从这具躯体抽离数次,当我再睁开眼后,握拳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长恨掠空。
总得有看见光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