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增多、国土面积增加就意味着国家更加的复杂,简单的井田制已经无法有效的治理这么庞大的土地。”
“商周时期还存在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阶级固化,上升渠道断绝。只有贵族的血脉才能当贵族,平民永远都只能是平民。”
“知识学问乃至礼乐都是贵族独享的,平民是没有资格享受这一切的。如果敢越过身份学习读书识字听音乐,是死罪。”
“这些腐朽陈旧的思想也已经不在适应生产力的发展……”
“……于是基于井田制而存在的周朝渐渐失去了对天下的统治,诸侯并起的时代到来。”
“春秋战国时期几个强大的诸侯国实力都差不多,谁也无法以一己之力压服对方,谁也不服谁的气,最终大家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在这个动乱年代各种规矩都被打破,原本只掌握在贵族手里的文字逐渐被平民掌握。”
“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认识到这样不行,必须要作出改变。”
“作为后人我们知道该怎么做,但处在当时的人受到时代的局限性却很难看到前路,他们只能摸索着来。”
“如果把未来比作是一头大象,那么摸索前路的先贤就是摸象的盲人……”
“有人摸到了大象的肚子,以为大象是一堵墙;摸到腿的人以为大象像柱子,摸到耳朵的人以为大象像蒲扇……”
“我们的先贤亦是如此,‘摸’到了什么,就把什么思想记录下来。每个人‘摸’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于是就有了诸子百家……”
“但他们并不是凭空随便摸的,而是以自己的知识,以及所处的环境为基础,推演而得到的。”
“老子专门帮周天子看管藏书,所以他学识最为深厚。当时周天子已经失去天子威仪,老子就更没有什么权力了……所以他提出了无为思想。”
“孔子是名门大族出身,曾经担任过……所以他提倡复兴周礼……”
“墨子出身于手工业阶层……手工业想要发展,就需要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他们希望各国停止征战……所以他提出了兼爱、非攻。”
“就算同一家内部也会有分歧,比如管仲和商鞅都是法家,他们的思想就存在很大区别。”
“管仲出身市井,他能体会到小民的艰辛和诉求,所以他主张富民。商鞅出身权贵,只考虑国家和权贵的利益,所以提出了富国思想。”
“其余百家的先贤,也都是基于自己的出身和学识才提出了各自的思想。”
说到这里,他又提了一句:“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已有的思想对未来思想的影响。新思想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在已有的思想上推陈出新而得到的。”
王猛点点头,这个理论确实被圆回来了。
潘越继续说道:“但每一个先贤看到的未来都是片面的,甚至有些我们可以直接说是错误的……”
王猛接话道:“于是百家开始融合,互相吸收对方的优点,然后找到了出路对吗?”
潘越道:“对,随着先辈们一次又一次的探索和试错,前路渐渐清晰起来。”
“井田制开始瓦解,土地彻底私有化,拥有土地的人向朝廷缴纳赋税。”
“孔夫子首创私学有教无类,学问开始进入民间,普通人也能读书识字。”
“身份限制初步被瓦解,出身普通但有大才的人得到了出仕的机会。”
“尽管这种机会非常渺茫,可比之前一点机会都没有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有人意识到了分封制的弊端,开始采取郡县制,进行中央集权。把更多的权力集中在国君手里,削弱地方的势力。”
“秦国更进一步的提出了耕战制度,建立了二十级军功爵位制。不论出身如何,只要军功达到都能提升自己的阶级。”
“此举彻底打破了出身和血统限制,秦国军民都想通过战争来改变自己的地位。所以秦国的百姓支持战争,军队悍不畏死战斗力强大。”
“再加上郡县制的推行,新社会体系的构建,使得秦国的生产力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粮食产量和其他各种物资的生产速度都能满足军队的需要。最终秦国一统天下,建立了历史上第一个大统一的王朝。”
“始皇帝建国之后,回顾之前几百年的征战历程总结经验,彻底废除了分封制推行郡县制。”
“因为大一统的国家建立,为了沟通方便……就有了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等等……”
王猛再次情不自禁的点头,最开始什么母系社会、父系社会他听的一头雾水,但从井田制开始就是他熟悉的地方了。
毕竟作为一国宰相,他也是研究过历史的,知道这些东西。
生产力决定文化思想的理论很新颖,放在这段历史时期来讲述,他反而听懂了,或者说理解更深刻了。
潘越继续说道:“然而始皇帝还是太心急了,他只来得及完成地域上的统一秦国就灭亡了。”
“还好到了汉朝时期出了个汉武帝……独尊儒术在思想上完成了统一,把楚国人、赵国人、韩国人……都变成了汉人……”
“比起前朝晋国就……嗯,反正陛下最看不起司马氏,不是因为他窃国……天下有能力者居之,刘汉曹魏无能失国是活该。”
“陛下之所以瞧不起他们,皆是因为他们开历史的倒车……他们不但没有带领我华夏文明继续前进,反而带着我们跳进了泥潭……”
“我们的祖先好不容易探索出来的道路他们不知道走……居然搞被抛弃的分封制……这是何等的愚蠢……”
“自己愚蠢就算了,还害得国家沦丧万民受苦……”
“不过还好,司马氏无能还有陛下还有大唐……”
“陛下根据自己的学问见识和出身,摸索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准备引领我华夏文明走向下一个辉煌。”
作为敌人,王猛听到这话心情可想而知。
忍不住反驳道:“你不是说生产力决定思想吗?唐皇陛下提出这些新思想好像和生产力无关吧?”
潘越意味深长的道:“谁说无关?很快王相公就会知道唐国的生产力是多么的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