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吉廷这才说道:“我也听说过你在的时候是如何对待误闯入阆湖之人的,你也确实有仁慈之心。”
“然律法是需要由人来执行的,律法是什么样子不是有制定的人决定的,而是执法人决定的。”
“你离开阆湖不久,这里对待闯入者的手段就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审核身份,只要抓住了就扔进矿山直到死亡。”
“我就在铁矿场做了十天工,这十天给我的感觉比府衙的大牢还要恐怖,监工比我见过最凶残的差役还要凶残。”
“还好我懂一些医术,借着给人治病获得信任从里面逃了出来,后来被送到了阆湖成为平民。”
“可能是为了堵我的嘴,他们还给我送了一个十五岁的俚人小娘子……于是我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我之前在矿山待过,知道那里的苦,所以时不时的就会上山给大家看看病治治伤。”
“只是没想到被你给撞见了,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
文易的脸已经冷若冰霜,眼睛里似乎能冒出火来:“矿山上可是有阆湖平民的,他们也这么凄惨吗?”
郭吉廷道:“那倒没有,矿工分两等。第一等是阆湖的平民,二等是囚犯和误闯进来的人。”
“一等还好,活轻松有钱拿吃的也好,还能按时休沐。”
“二等则终日不得歇息,有病不得钱医,还要忍受监工的打骂羞辱,除了也能填饱肚皮,当真是生不如死。”
文易道:“你同情那些罪民?”
“对。”
“那你可有考虑过被他们伤害的无辜之人?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他们赎罪。”
“可现在他们是在赎命,若是犯了死罪就一刀砍了干净,可没有把人活活折磨死的道理,况且误入者何辜?”
文易怒喝道:“你这是在和我说话吗?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郭吉廷却不慌不忙的起身一躬到底,道:“我知道你是阆湖乃至晋安县之主,手握生杀大权。”
“然,此时就算你要把我杀了,我也要把话说完。”
文易气笑道:“我到要听听你死到临头还想说什么,讲。”
郭吉廷道:“子曰苛政猛于虎也,然吏治不清更甚于苛政。治理天下首在用人,次在吏治……”
“用人不当则万事皆休,吏治不清则良法亦能化为苛政,最终导致民不聊生。”
“文郎君是个有仁慈之心的人,取消苛政废除苛捐杂税,百姓不分汉俚一视同仁……此实乃亘古未有之善政。”
“在你的治理下阆湖百姓安居乐业,百业欣欣向荣……然你用人不当,长此以往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声誉恐怕就要付诸东流矣。”
文易心中惊讶,刚才他也是如此想,却没想到被一个小小的郎中一语道破。心中激动,面情上却仍是不露声色,道:
“危言耸听,不过是抓捕了一些误入者,又没有虐待百姓。”
郭吉廷侃侃而谈道:“此言谬矣,岂不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今日他们敢违抗你的命令虐待闯入者,明日就敢虐待百姓。”
“法令就是法令,不容许践踏,否则终将法不法,国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