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问,想问个清清楚楚,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儿啊,你跟爹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您老别问了。”
“傻孩子,爹不问清楚能睡得着么!”
梁大成看亲爹着急的样子实在舍不得,这才解释:“爹,儿子当年入过瓦岗,跟了单雄信单大哥,后来归了太尉。半个月之前,儿子还在虎牢城楼上和窦建德血战,命还是单大哥从窦建德麾下贼兵手里抢回来的。儿子害怕了,怕死了见不着爹,又听说郑公府让陛下给灭了,这才当了逃兵。”
“那你之前和爹说在山上落了草?”
“爹啊,老百姓都快吃不起饭了,商队都是朝廷官员在做、一趟买卖下来全由官军接送,儿子落草抢谁啊。”
老梁头拍打着胸口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安安全全的回来就好,你不是说了么,陛下宽待王世充麾下归来之人,明儿就随爹一块去府衙报个到,落个户籍。咱不当兵了,谁家的兵也不当了。”
“嗯。”
眼见儿子应下,老梁头以为自己踏实了,将儿子给的狗头金藏好,躺在床上一直到旁边鼾声如雷也没睡着。他害怕啊,害怕这是个梦,也害怕自己这儿子没说实话,一宿就握着梁大成的衣角。问题是,老梁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店铺掌柜实在想不出自己儿子扯谎的理由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太平日子更能让人舍生忘死的么?
明天就好了,明天去官府把一切都说明白,回来的路上就给媒婆找家来,一旦媳妇娶进门儿,就算这小子有往天上飞的心思,也得让娘们给拽住……
什么味儿?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老梁头闻见一股子焦糊味道,像是哪着了一样。睁看眼,隐隐间看着空中还有烟雾飘荡。他把大理寺掌固家那小厮的话给想起来了,‘洛阳马上就要打仗了,到时候一把火烧起来生灵涂炭,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老梁一下就想明白了,这根本就不是吓唬、而是威胁!
腾。
老梁瞬间坐了起来,刚起身就看见眼前火光一片,客栈的前脸被熊熊大火所包裹,火焰冲天。
“走!水!啦!!!”
老梁扯着脖子开始喊,赶紧拍打身边身高体阔的儿子,梁大成睡眼朦胧的惊醒,才抬头立马精神了过来。他一把抱起老爹就往楼下跑,到了井边抡动摇把弄上来一桶水就往眼前房子上泼,也不管泼哪了大喊大叫:“走水了!!!快跑啊!!!”
客栈前脸二层位置一阵人仰马翻,劈哩噗嗵传来各种声音,有叫骂声、有收拾细软打碎了花瓶之声、还有铁器相互碰撞之声、摔倒之声更是不绝于耳。一会儿的工夫,前街、后院都站满了人,这些人找到能用的家伙就开始往火场里运水,但这是老房子,除非你能一口气把洛水灌溉而下,否则,老房子着火谁也没治。
呼!
房梁上积攒下的油脂和屋顶被晒干的木头彻底燃烧了起来,大火将整座二层小楼完全吞没,老梁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不说嘴里来回来去蹦跶着俩字儿:“完喽……完喽……”
火光冲天而起,老百姓都不管这栋房子了,开始往旁边浇水,一侧的药铺被这大火借着风势给彻底燎着了,在客栈被烧成一片焦炭的同时,老药铺也着起了火焰。再然后,是陛下宴请过高士廉的酒楼,把着街口这三家一家也没跑了,烧的漆黑一片。
此时,天际间出现了久违的橘红,像是火焰点燃了天空一般,彻底烧毁了夜幕的黑暗,让白日,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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