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想过,我死在这儿,我那些党羽会不会放过你?陛下的这种做法真的很蠢。”不得不说这小皇帝捅的很用力,鲜血一股股的往外涌出,手间一片滑腻,大量的失血让他的脸色惨白中通着一股灰色,头也开始一阵阵的发晕。
“杀人不容易,杀人且除根更加不易,更何况还要让自己全身而退,陛下这次心急了。”云非强撑着一口气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苏沐泽,缓缓说道。他看见苏沐泽眼里的后悔与仇恨,恐惧与斗志,眼里飞快的闪过些异样光彩。
“明日早朝,还望陛下莫要误了时辰。微臣告退。”云非抬手行了君臣之礼,转身离去。
苏沐泽看着对方甩袖离去,檀木门再次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带走了光亮,屋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苏沐泽暗自咬紧了牙,黑暗的屋子里透不进一丝光亮,只有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泪水的浸润下分外明亮。
李彦没胆子呆在这儿,谁知道那瘟神进去是干嘛的,为了自己的命着想,早都溜出了盘龙殿,是以云非出来时并没有看见他。倒是闫松海在,见他受了伤,控制住发抖的声音,问道:“丞相,可要奴才去请太医?”
云非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了一下闫松海。数九寒天,闫松海照样很快就出了一额头的汗。王家虽然被他打的措手不及,没有让王家造反成功,但他也没有赢,那个雄心勃勃想要挥兵北上的年轻帝王终究还是不在了。
前几天的大动乱,搅混了一滩水,现下朝局动荡,云非不能保证李家余孽不会狗急跳墙,而居于风暴中心的苏沐泽看似安全,却最容易发生意外,而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从今天起,你就是总管了,负责皇帝的起居,皇帝如果出了事……”云非看过去,苍白如鬼的脸色平添了几分阴森渗人。
闫松海连忙跪地叩谢,再起身时云非已经一步一个血色脚印的走远了。
云非视线有些模糊,忽黑忽明的,但脑子却比以往更加清晰,他今夜来本是想要向苏沐泽解释那夜宫中的事情,但看眼下这种情况,解释对方也不会相信吧,或许走上另外一条路更好。
前路漫漫,希望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苏沐泽坐在宽大冰冷的龙椅上,听着百官的朝拜声,下意识的就去看右手边第一位,那里站着被他不久前才捅了一刀的云非。
云非脸色很差,一片惨白。苏沐泽握紧了缩在龙袍里的手,身体不自觉的开始发抖。被他捅了一刀,流了那么多血,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这早朝该怎么上。虽然提前有太监给他说,但他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脑海里一片空白。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唱礼的太监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的台词,只好欲哭无泪的喊了一句几乎每个太监都会喊的一句。
这本来就是另个太监的活计,只是那个太监临时闹肚子,逼着他来的,这流程出错着实不怨他。瑟瑟发抖的看过去,还好,那尊瘟神没看他,而殿上的其他人……看起来并不在意这点小差错。
这大概是步阳国开国以来最为窝囊的登基大典了,而这段事情,在史书上不过留下了四个字:白衣专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再一次跟云非近距离接触的原因,还是因为顶撞云非让他非常不安,被尘埃封锁的黑暗记忆再次被掀开了一角,苏沐泽重新坠落到那场他不愿意回顾的噩梦里。惊醒过来时,浑身汗涔涔的,像是从水坑里捞出来一样。
苏沐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狼狈逃命数十里一样,一绺一绺的墨发紧紧贴在他的脸上,冰冷粘腻。守夜的宫人听见动静,急忙进来点了灯问道:“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苏沐泽狠狠抹了一把冷汗,冷声说道。宫女轻声应是,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苏沐泽双手紧紧捂着脸,昏黄的光晕将他的身影拉扯很长,看着诡异又扭曲,就像是他内心那棵已经被浇灌了十年的毒藤,密密匝匝的缠绕了他整颗心脏,禁锢的人难以呼吸,每一次跳动都会让藤蔓深深勒紧柔软的肉里,难以言说的疼痛让他疯狂,却又诡异的压制着,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