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喜多直家手持折扇,敲打着桌案,安抚说道:“很好。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准备五百石兵粮,交给你们运回去。”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又道:“你们只有一艘小船,怕运不回去吧?”
远藤俊通想也没想,开口便道:“运得回,运得回!船上领头的几人都是和小人一起的,没救回小人,他们不敢走远,求大人宽限一天时间,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运五百石粮食,没一点儿问题。”
沙弥岛临近赞岐国,香西元成将这些溃兵发配过去后,就不再理会,任凭他们自生自灭,现在正是缺粮的时候,如果不是饿极了,他们也不会真去播磨国打仗。
宇喜多直家同意他的提议,点了长冈宣昌:“如此甚好,召集船只的任务,就交给他吧。你背上有伤,行走不便,就在我我这处好生休息,也算是个人质。”
远藤俊通呆了呆,道:“长冈宣昌地位低,去了没什么用,小人背上这点伤不碍事,能撑得住,不会误了大人的事情。”
宇喜多直家轻描淡写,恐吓道:“正是地位高,留下来才更有用处。如果你这同伴拿了兵粮一去不回,正好拿你这头领来下油锅,分赐给濑户内海上的各家水贼,好叫知晓,胆敢违抗‘海贼禁止令’的下场为何!”
不等远藤俊通告饶,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伝大夫,你派几个人,随着长冈宣昌一起,去海上召集那些个溃兵吧。”
宫本长助听见宇喜多直家的话语,有些吃不准这是恐吓远藤俊通,还是暗地里警告自己。
当下赶忙起身接令,用不了一天,定然回来复命,拽着长冈宣昌的衣领,就往外赶去,显然是想把心里的邪火发在这个倒霉武士的头上。
远藤俊通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心惊胆战。他打的主意,本就是主动请缨,一去不回,连许诺的粮食也不要了。傻子才会跟儿玉党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倭寇打交道。
药材、布匹、铁炮四国岛上是有,但那里是他们一伙儿溃兵就能轻易弄到手里的,就算能够抢到,自己留着岂不是更好。
至于长冈宣昌带不带的回人,远藤俊通倒是不怕,他兄长远藤秀清凶名显著,那些个溃兵不敢丢下他不管,可架不住刚才拿活人下油锅的话太吓人了,谁知道是真是假。
宇喜多直家敲打桌案,吸引回他的注意力,和颜悦色地问道:“适才动怒了,你背上的鞭伤,果真不碍事么?”
“不碍事,不碍事。”
“那就给我拖下去,再赏三十军棍。”
随着一声令下,旗本应诺而来,七手八脚,拽着远藤俊通又给拖了下去。如果先前二十鞭子还有个说法儿,这三十军棍,纯粹就是用来杀威了顺道发泄一下宇喜多直家对宫本长助的不满。
在旁服侍的冈清三郎,听了半天还是不解其意,满怀疑惑,道:“主公,你就真的信那帮溃兵能办到?一伙儿丧家之犬,能有什么法子?”
宇喜多直家摇了摇头,他压根就没指望过这帮溃兵,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敲打宫本长助罢了。
冈清三郎越发迷惑了:“那主公为何还要给他们兵粮?”
“不指望他们能够办妥吩咐之事,不代表那五六百人就真的一无是处,用好了一样是步闲棋。”宇喜多直家一笑,招降这些溃兵,不但可以扩充一备善战老兵,也可以用来将手伸进四国岛,彻底锁死整个濑户内海。
因为即将出兵征伐,很难说三村家亲不会支持庄为资、伊达政衡从背后捅刀子,备中豪族难以完全信任,正好可以鼓动这些溃兵去北备中沿海袭扰。
虽说伊达政衡损失惨重,但借着三村家亲的支持,在浅口郡站稳脚跟后,也是抓紧了对于城砦的修筑,可到底时日太短。曾听香取忠宗来报,浅口、小田、后月三郡,临海各乡都无坚城,防御稀松,只需数百人,便可长驱直入。
儿玉党虽不便出面,但却可指示人手去干,来达到在出阵后牵制的目的,只是这话不能当着外人明言罢了。
不管怎么说,招揽住这批细川败兵后,也方便跟流落在伊予国的细川通政搭上些关系,如果能设法劝说对方来儿玉党这里,拥立其为备中守护的话,日后脱离浦上家也就名正言顺许多。
正当宇喜多直家踌躇满志,随时做好割据自立的打算,浦上家的出兵的文书终于到来了。
六月的麦田一天一个样儿,几日不见,那麦穗儿似乎就沉甸甸了许多。沿途村庄里,偶尔可见穿着皂服的庄官在晨间巡视,村中的见回组一批批将百姓集中,人声鼎沸,想来是划分收割粮食的安排布置。
负责乡里事务的庄官,效率挺快,有些村子已经开始动手收割,相比之下,宁静许多。由闹而静,无挂川河畔,绿树影里,一大帮年轻女子光着腿儿,正在河中洗衣,用槌子敲打着,洗好的晾在河边大石上,她们说说笑笑,都是军中武士的妻女。
数骑快马顺着河对岸飞驰而过,惊得这些女子惊呼一片。
马上的武士手中高举一面幡旗,一边策马疾驰,一面高声呼喊避让,这些传令的使幡分头而走,各自去通知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