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战四胜,不仅宇喜多直家,儿玉党上下也是信心大增。原本还对无故前来备中国心怀不满的美作武士,在抢到诸多财物后,也都闭口不言撤军之事。
翻过常山关,便是位于土桥地方的荒川神社。
荒川神社近侧,有大松城。佐井田城、常山关的庄氏溃兵奔回禀告,荒川神社住持大为紧张,立刻派人去请大松城主伊势若狭守贞盛,商议御敌策略。
大松伊势氏虽在备中国不过寻常豪族,但其家名显赫非常。
乃是室町幕府执事别当,京都伊势氏分支庶流,而今雄踞伊豆、相模、武藏三国的百万石大大名后北条氏的初代家督伊势早云,便是出自备中大松伊势氏。
说起来伊势贞盛同相模氏三代家督北条氏康还是同辈,只不过一人是在“河越夜战”大破上杉八万骑,威震关东的“相模雄狮”;而另一人则是在庄氏凶威下,仰仗其庇护的寻常国人众。
伊势贞盛在此回备中扰乱,本就是打算龟缩大松城内固守,不管那方也不肯出面参与,但躲来躲去,最后当敌军压境之时还是要迫不得已出头露面。
荒川神社乃是庄氏菩提寺,说是被这队来历不明的敌军给劫掠了,而他又接到求援,畏缩不出的话,战后庄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说不得就要将大松伊势氏的家名借口篡夺,因此明知恐非对手,但还是只能带着军势赶来助阵。
伊势贞胜有苦说不出,大松城内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精锐足轻全都被尼子家征调走了不说,便是军粮也都由备中豪族支应,城内剩下那些杂兵多半因为乏粮,都是形如饿殍,步履轻浮。
连庄氏都看不上这帮羸弱的大松兵,因而才没有召去同三村军合战,别说出阵合战,就是下地耕作都未见得能胜任。
让伊势贞胜如此上阵送死,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架不住荒川神社住持的苦苦哀求。
况且神社寺町也有大松城一份,贼势凶恶逼来,若不抵抗的话,将寺町拱手让给敌军劫掠的话,本就穷困潦倒伊势家,只怕是要雪上加霜,从此一蹶不振。
无奈之下,伊势贞盛也只好答应了出阵请求,连同佐井田、常山两城内溃逃回来的败兵,勉强拉出五百人的队伍。
荒川神社住持也不闲着,他一面从寺町内凑了三百多由僧兵、仆役、町内浪人组成的游势,交由伊势贞胜统一指挥,一面差人快马往松山城方面报讯,请求增援。
伊势贞胜聚集起这八百於“足轻”,想要誓师训言。可看见这些个有气无力,麻木不仁的庶民,他准备半天的那些保卫乡里的豪言壮语,却是半分也说不出来。
双方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半天,最后他叹息无言地挥了挥手,让家中两名奉公武士统带着向北而去。
那两名奉公武士也非是不明形势之辈,他们跟随伊势贞胜多年,别得本事没学会,察言观色、明哲保身的本领一个比一个要强。
他们两个可是早就从溃兵口中,打听得清清楚楚,这支北来的贼兵正是吉备凶寇儿玉党,不仅连克庄氏两城,前几日更是连伊达政衡数千军势都被击溃了。
这数百名佝偻身子、骨瘦如柴,混杂着无赖闲汉的队伍如何能是对手,要是能望风而溃,捡条性命的话,倒是佛祖显灵,不枉平日内虔诚供奉。
他们一路行去,行伍散乱,队里村里同乡一起并肩而走,仇人之间相互打骂,嬉笑怒骂皆有,好些人甚至不知前往何处,又要去干些什么,看得两名奉公武士面面相觑,愁云惨淡。
队伍好不容易走到藤田砦附近,那两名奉公武士就再也不敢向前半步,当即下令所有人入砦休息。
他二人从家督口中得到风声,说已派人往松山城乞援,故而一心只想着拖延时间,坐等援军到来。
哪知松山城的援兵未至,儿玉党的人马就已经先赶到,当下冈家利、马场职家两路并进,抄掠至藤田砦左右,攀墙围攻。
角南隼人带领铁炮队堵在砦门口,放了一阵排铳,砦内的杂兵就已经直接惊恐奔溃。
儿玉党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取了面前这座简陋的砦子,并将两名伊势家的奉公武士也给生擒活捉。
那两名武士贪生怕死,见到宇喜多直家这位吉备四国鼎鼎大名的凶狞恶贼,当下跪地求饶。宇喜多直家故技重施,胁迫着他们带路前往荒川神社。
伊势贞盛和住持二人那里料得到,才刚出阵的己军,这么快败殁。正在神社内的宅邸里催促僧众赶紧收拾财物,准备往山高城坚的松山城撤去。
儿玉党使幡骑倏忽杀至,纵马顺着寺町的巷道驰行,直杀入荒川神社,也不管僧俗贵贱、妇孺老弱,沿途见人拔刀就砍,血流成渠。
本来代表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佛净土和世俗凡间的鸟居前,尸横遍地,吓得神社内僧众抱头逃窜,纵有一二材勇僧兵想要自卫抵抗,但因寡不敌众,也都先后被砍杀当场,身首异处。
伊势贞盛见来贼如此凶狠,当即撇下大腹便便的荒川神社住持,跟侄儿伊势佐太郎两个共乘一马,夺路而逃,儿玉党正忙着洗劫神社和门前町,一时来不及追赶,倒是叫着叔侄二人,侥幸捡得一条性命。
看着儿玉党兵卒鱼贯而入,荒川神社住持心知大限将至,当年他出卖数十名被儿玉党安置在神社内的伤兵,致使其为尼子军捕杀,完全不奢望今天能落个善终。
他哆哆索索,想要切腹自尽,那料到刚抽出腰间的戒刀,就被人误以为他想要逞凶顽抗,一名武士忙夺过张弓箭,直接将持刀的右手一箭射穿,痛得这名大和尚满地乱滚,惨叫连连。
冈家利提着个兜网,里面装着一连串血淋淋的光头,从法门外转了进来。寺内僧众,并收拾好的金银、法器全都被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