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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贪念起祸心

因同属于尼子包围网内的豪族,且自家立足未稳,宇喜多直家并不想与其有什么冲突,好生接待了两名伊达氏家老一番,并请其传话给家督伊达政衡,明言自己只是途径此地,并无久驻打算。

二阶堂信弘、野山益朝两人无论相信与否,见得儿玉党已然落营,唯有点头称是,略略客套几句话后,便就起身告辞返回甲笼城。

这队伊达军沿着乡道行了近二十里路,却见小坂部川上游不远处,果然平地而起,多了一座城砦,傍水而建。

说是城砦,其实也就是个武家庄园,占地不大,但是墙垣甚高,有近两丈高下,墙垣皆用坚石夯土筑成,城外近处的林木都被砍伐了个干净。

观墙垣拔地高立,四角各有矢仓,仰首观之,矢仓内有人持弓值守;墙垣石道上同样有不断哨卫的武士,巡行其间。只有一个城门,朝向南面而开,城门上头修筑有一座高大望楼,四周遍插幡旗,迎风飒飒。

又在城外的路上,设有马防栅,内外两侧,分别站了十几名持枪郎党,堪称刁斗森严。

这会儿正当下午,日头高高升起,把这座坚固的城砦晒得愈发炙热。城的外围,挖了一条沟渠,从西边的川流将水引入过来,权作是护城水堀一类的防御。

城外是大片的农田,那条城墙外围环绕的水堀,正在甲笼城与水田之间,从这条水堀上,又挖出了十几条小沟渠,分别延伸到城外的水田中,泊泊流淌,在充当防护的同时又起到了灌溉的作用。

这座甲笼城修建至今已有二百余年。此城虽然为伊达家所有,却并非是其所修筑。

这座庄所本来就是有的,本为桓武平氏三浦氏庶流秋庭家所有,天文九年前的尼子晴久征讨安艺国,结果却惨败于吉田郡山城下,死伤甚众,当时的城主秋庭督贞重父子同时战死役中,秋庭氏嫡流断绝。

因宗家绝嗣之故,秋庭氏一门各家庶流前往甲笼城合议,商讨该有谁来继任家督之位,当时对秋庭氏宛行的继承纠纷主要集中在伊达氏与鬼山氏之间。

伊达政衡虽然并非秋庭氏后嗣,但却是秋庭贞重的女婿,因此也有望为甲笼城主。

天文十年在甲笼城内的合议上,伊达政衡麾下武士突然闯入评定室,将鬼山宗治一行当众诛杀,并将参加合议的诸家豪族全部挟持为质,逼迫众人呈上血誓书,奉他为甲笼城主,如此便将岳丈的家业尽数据为己有。

此后,伊达政衡便以此城为本据,不断发动谱请劳力修缮、扩建、加固这座庄园,逐渐的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按此庄园的占地方圆,料之足可以容纳数千人存身躲藏,若站在高处远眺近看这座庄园的周边,放眼望去,就远远近近有四五个乡里百姓聚居的村落散在川水两侧。

伊达氏家法严厉,即便是家老也不得无故带兵入城,故而二阶堂信弘、野山益朝两人指派随行的足轻自去城外的阵屋内安歇,仅带了三五郎党随从入城。

自城门往庄内而去,正面是一条曲折的狭窄土道,仅能容纳两三人并肩而行,因地上并未铺设青石,也未用三合土夯筑。

时当初夏,天热风干,大风一吹,尘土漫天飞扬,不过众人早就习以为常,抬起袖子掩住口鼻,快步往城北处御馆而去。

家督伊达政衡早已经等候多时,两人如实禀告今日在儿玉党营内的见闻,其中提到儿玉党军势颇为雄壮,甲兵不算精良,但随军辎重却是不在少数,这便令这位豪族起了别样心思。

他在英贺郡起兵响应毛利元就、三村家亲这两位大名,虽然鼓噪出来的声势不小,但郡内的尼子军主要精力放在应付土井城内的吉川军,对其余一揆只做守态,任由其肆意妄为,原本负责压制备中国北部的守护代庄氏,主力又在与三村家亲对峙,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一时之间,伊达政衡在英贺郡内无有敌手,一来二去,竟然动起了想趁机袭取庄氏本据松山城,替自己那个早就败死的岳丈夺回家业的念头。

但一个现实的问题,却使得他不得不放弃制霸北备中的野望——他没有足够的辎重,来支撑一场大规模合战。

伊达政衡麾下虽有数千军势,但与美作豪族配下的杂兵基本相仿,大多衣衫褴褛、战斗力非常低下的百姓众,而仅有的数百郎党却仅限于游斗。

现听闻家臣回报,那儿玉党的军中又不少钱粮甲兵,倘若能夺到自己手里,那岂不是如虎添翼、野望可期?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召集家臣团商议,如何吞并这支来去不明的军势。

二阶堂信弘见过儿玉党军容,紧皱眉头,见半晌无人开口,方才面带忧色道:“宇喜多直家的名声,在座诸位当都是有所耳闻,无须赘言。儿玉党依山构筑营砦,又分派左右兵马,占据险要,相互策应,可见其大将当是知兵之人,且其军势人数众多,不似弱者,仅凭我军一己之力的话,只怕难下。”

伊达政衡深以为然,他能在尼子军的围杀,其他豪族的倾轧下存活至今,并夺取大半个英贺郡的宛行庄领,自非是武断冒进之辈,对自家手下的军势有多少本事,还是心知肚明。

沉吟片刻后,伊达政衡说道:“二阶堂所说倒也不能不顾,过往儿玉党便凶名在外,绝非良善可欺,若攻取不胜为其反咬一口,可就大为不妙。”

另一名同行的家老野山益朝点头道:“家督所言极是,我亦有此顾虑。”旋即献策,“适才我在儿玉党营内观望,发现其辈虽众,但数日行走山中,已显疲态,宇喜多直家若说途径此处不假的话,那么不过几日必要开拔,今夜其众定然会安卧歇息,主公正好可以趁其松懈之际出兵,有心之军,攻其无备之众,大胜有望。”

伊达政衡听了对方此话,似有赞许:“夜袭之计甚妙!”随后缓了口气,对一众家臣说道:“不过既要出兵合战,便要谋而后动才行。宇喜多直家领儿玉党远来,不明底细,未必疏于防备。咱们前些时日才从重德寺掠来一批米酿清酒,可派人载上满满一车,以慰劳之名送去,假意劝其不要惊扰郡内百姓。有此为借口,必不会对我等多存戒备之心,又见佳酿可口,说不得放松警惕后,军中武士便要喝得酩酊大醉,如此一来,夜间出兵之际,可保无虞。”

一众家臣闻言叹服:“主公此计策当真绝妙,想来智略出众的毛利右马头当面,也是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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