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怀心思,在宇喜多直家的催逼下,借着月光投往先谷街道的方向而去。
根据冈家利侦查后的回报,宇喜多直家选择了先谷街道入口处,一个相对落单,守军十余人的简易关所作为首个破袭的目标。
挨近那关所三町外的野林,宇喜多直家已经能看到关所内的点点火光,那火光在漆黑的夜里毫不起眼,如同濑户内海上,涌起黑潮时的独木孤舟也似,但无论是谁都不敢粗心大意。
宇喜多直家等人因怕马匹发出声响,惊动关所内的守军,便将马匹留在远处,只是徒步摸了过来,岸本惣次郎、马场职家都自相请命,一起前去动手。
宇喜多直家没有拒绝,但只靠他们二人是不够的,又拣选了十几个儿玉党内身手敏捷,常年在美作国劫掠的郎党,由长船贞亲带队,趁着乌云蔽月之时,瞅着在风中明灭不定的火光,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
关所内的守军显然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敢在尼子军屯驻的郡内,发动破袭。照他们看来,浦上、山名两家大名,以及美作国内豪族组成的联军接连惨遭失利,一路溃败不止,当是无谁还有胆量敢来主动起衅,故而在夜间的守备很是松懈,纯粹是在虚应故事。
关所内十六个足轻里面,军役众、杂兵占了大多数,余下几个也都是附近村子的地头武士和家中的郎党。
他们的战斗力着实太差,以至于连填壕沟都未见能够格,故而被尼子军打发来放哨。
其中担任足轻组头的那名武士,三十岁上下,正喝着竹筒内的清酒御寒,跟着身边郎党蜷缩着身子,靠坐在关所的望橹台的围栏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半真半假吹嘘着自己过去立下的功勋。
虽然已经渐入开春,美作国多山的地形还是有很多积雪没能融化,夜晚风大,大家伙都不愿意站在外面值守。
要不是尼子家的军纪严明,他们早就躲回下面的长屋内蒙头大睡。
这会儿快到半夜了,已经有人抱着长枪打起了瞌睡。长船贞亲等人靠近关所不到十步时,这群守备关所的杂兵仍旧浑然不觉。
儿玉党趁夜破袭的事情干的多了,待仔细查看了橹台上的守备,再确认四周无恙之后,立刻便有两名善于攀爬的恶党,搭着人梯翻身跃入关所内,小心打开关所大门,而后长船贞亲便带人一窝蜂的冲上了橹台。
这些守军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反应抵抗,就被当场拿下,让人拿刀威逼着赶进橹台下的阵屋内待问。
长船贞亲立刻让人起身,举着火把绕空,连画了三个圈子,接到消息的宇喜多直家这才带人赶奔关所内。
看了那些被关在阵屋内的杂兵一眼,而后问道:“尔等中谁是组头?”跪在地上的杂兵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最后都将目光落在那名武士的身上。
那武士适才喝了不少清酒,这会儿酒劲刚刚上来,满脸通红,眼神飘忽不定,但发现宇喜多直家瞧向自己的时候,顿时打了个激灵,颤声应道:“是,回禀和泉守,正是小人。”
“哦?你认得我?”
“和泉守的威名早有耳闻,前些日子大人随岛村丰后守出兵时,小人便在这处守备,因此有幸得见,有幸得见……”
“这么说来你我二人也算是有些缘分,那便好办的多了。”宇喜多直家微微点头,而后直言问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名武士哪里还有的选,立时涕泗横流,匍匐在地上,将自己那颗留着月代头的脑袋磕得砰砰直响,完全没有了不就前吹嘘时的豪气干云。
“你倒是识趣不少。”宇喜多直家轻描淡写的威吓道:“其他几处阵屋里的人,若是都像你这么明白,也不至于早早就去赶着投胎往生。”
“和泉守威武!”那武士吓得癫痫犯了一般,浑身乱抖,趴在地上偷眼去瞧宇喜多直家的神色举止,却看见刷得一刀斩落,随即被无头尸体喷溅出来的鲜血溅了满身满脸,他和剩余的那些杂兵惊得直接叫出声来。
长船贞亲抬脚将那个被自己一刀枭首的倒霉鬼的尸体,直接踹到在地,尸体砸在地板上发出咣当一声,顿时让剩余十二人全都把因为惊恐而发出的喊叫声,全都又收了回去。
宇喜多直家笑了一声,说道:“你既然想活命,那就还有话来说。”
“和泉守但请吩咐,小人等无有不从!”那名武士汗流浃背,后悔不迭。此刻他心中已经打定了注意,今夜要能得活,说什么也不再为了尼子军许诺的恩赏,留在这处干看守阵屋,这要命的破事了。
只见得宇喜多直家悠闲的寻了个矮榻安坐,随意的问道:“这尼子军阵屋传令的名目,我之前倒也是有所耳闻一二。既有追敌进兵的狼硝烟,也有通信开道的活烽火,我说的对不对?”
“是!是!是!和泉守所言无一不准。”那名武士先是一愣,随后忙不迭的应答道。他对宇喜多直家了解阵屋传令之事,颇是感到惊讶,但随即想到对方儿玉党総领的身份,便也就释然起来,接下来却是不敢再卖弄那些小聪明的伎俩。
宇喜多直家口中的狼硝烟,既是合战中专门用来传讯的,一燧起火,余台皆应,远近城砦中的守军看见后,便会根据狼硝烟所传递的军情,紧急程度不同,或是聚拢而来,出阵围剿敌军;或是赶紧收拢乡里的百姓入城,坚壁清野,通过据城死守的方式来御敌于外。
当年南北朝时,北朝室町幕府这边儿占据备前、播磨两国的赤松氏,就是用这种方法来防备南朝在船大将河野氏配下的水军,对于山阳道沿海一代的袭扰。
虽然快二百年过去了,东国那边除了在信浓国争夺川中岛的武田、长尾两家广修烽火,用来互相警戒外,再无哪家大名如此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