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人站起身来,然后摘下了头上的斗笠。
斗笠下,是一张布满刀疤剑伤的脸。
显得尤为可怖。
“难看吗?可怕吗?”
“这就是你们口中那位风度翩翩的李铭李公子所为。昔日我亦是一方俊杰,自认为父母所赐容貌不差,只因为画舫之上,那李公子相中的姐儿,多瞧了我几眼,便命人将我整张脸给毁了。”
“如今我这摸样,全是拜李铭所赐,如今老天开眼,让魏公子替我报仇雪恨,实在快哉···哈哈哈!”满面刀疤的男子凄厉的笑着,声音中有说不出的凄凉,还有解脱的味道。
茶楼中魏家的管事者,见四周之人,因为这疤脸男所言,引得议论纷纷。
便开口道:“足下所言,乃是一家之言,无凭无据,不足以取信。”
“而李公子的人品,乃是众所周知,即便是我家魏公子,也是推崇有加,只因误杀了李公子,至今伤感,更立下天魔之誓。”
此言一出,风向再次转变,周围许多人,纷纷开始指责那人。
疤脸男子却凄厉冷笑着道:“我知世人皆以貌取人,昔日我容貌完好之时,众人皆信我、允我、宽容于我,今时今日我容貌尽毁,世人便都对我苛刻,以冷眼待之,从不肯信我。我容貌虽改,却我已非我么?”
“尔等尽是凡夫俗子,又岂能免俗?”
“罢了罢了!为免这李铭死了还欺世盗名,我唯有以一腔热血以控诉,或许方能有人听得见我的声音。”
说罢之后,便猛然躬身,将脑袋直接朝着墙角的柱子撞去。
只听一声脆响。
墙角都撞缺了一块,满脑袋红的、白的,沾了半边柱子。
茶楼之中,尖叫声、咆哮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呼喊声,顿时连成一片。
疤脸男子的这一撞,不仅仅打破了整个茶楼中,各种歌颂李铭的‘节奏’,更是直接撞击在了钟玉婷的心坎上。
猛然间···她似乎从那种自己编织的凄美梦幻中,稍稍清醒了几分。
由她自己编织的李铭完美的形象,悄然的剥落了些许,恍惚可以看见,那剥落的斑驳背后,暗藏着的阴暗和不堪。
钟玉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恍恍惚惚回家的。
这天晚上,她不断的做着噩梦。
疤脸男的那张可怕的脸,反复的出现在她的梦中,甚至化作恶鬼向她索命。
钟玉婷也是修士,虽然还在炼气期,属于炼精化气,却早已不易入梦。
如今这般噩梦频繁,只能说明她心中已然有了魔怔。
冬阳城的某个角落里,林溪为某个表演良好的演员‘结账’。
然后叮嘱对方,远离冬阳城,三年内都不可再回来。
这件事,并不是林溪瞎编的。
一年前,就在范城,李铭确实出手,将一俊秀男子的容颜毁去。
而且是当众为之。
随后,却又安排人,悄悄的将这男子,伏杀于荒野,无人知晓。
只是原因,却并非是争风吃醋。
而是因为,这俊秀男子,仗着容貌之便利,诓骗一些可怜的青楼女子,将她们的皮肉钱诈来,满足自己的奢侈私欲。
李铭得知后,便当众毁了这男子最为得意的容貌。
以此为惩戒。
若无随后的伏杀荒野,也算是惩奸除恶,为民请命了。
李铭当然算不得好人!
也不是纯粹的坏人。
他只是一个伪装极好的俗人。
修行者与天争命,但是天是什么?
对于大多数底层修士而言,飘渺无踪,根本看不见摸不着。
归根结底,还是要争取资源,争取各种超出寻常的待遇。
李铭求名,为了名声甚至埋葬了自己,就是因为名可以为他带来利。
他代表李家,代表大河剑宗,在俗世行走,留下美名,等他回到家族,回到宗门,也会被高看一眼,然后获得更多的支持和帮助。
这就是他的根本目的。
“现在钟玉婷对李铭的绝对印象应该已经在瓦解,只要不断通过各种渠道,加深这种瓦解,李铭这边的文章,便已经做得足够了,无需再过深入,显得刻意。”
“接下来,就是扭转‘魏凌峰’在她心中的印象。”
“青梅竹马很难走到一起,归咎其根本原因,在于熟悉感。对于许多对未来满怀期待的人而言,这种熟悉感是‘绝望’的,仿佛一眼足以看到头。”
“魏凌峰满足于这种习惯和熟悉,所以他离不开钟玉婷,觉得自己的将来,就和钟玉婷捆绑在一起。而钟玉婷则是不甘于这种习惯,她希望得到更多,所以当遇到李铭这个全面超越魏凌峰,并且充满神秘未知的豪门公子时,便轻易的舍弃了魏凌峰。”林溪行走在冬阳城的街道上,周围是车马行走,行商叫卖的声音。
无论这座城市刚刚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对于这些普通人而言,都不过是刚刚过去了普通的一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