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陪着笑脸探出右手,笑眯眯的比了个八的手势,狮子大开口道:“八百两银子。”若是换做清醒的常人,定会在盛怒之下将这酒桌掀翻,甚至还要去衙门告上一状,这酒楼敲诈勒索。不想那醉酒的令狐厌哪里在意这许多,闻言竟摆了摆手,大笑道:“不过区区八百两,小爷有,有的是钱......”说罢,双手便贴着身子上下摸索起来。
那小二一开始还恭恭敬敬的捧着手候在一旁,可当他目睹令狐厌将浑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出一文钱时,那笑容便逐渐僵硬,直到最后,见令狐厌垂下双手,无奈的摊开两掌抱歉道:“你看看,今日走的急,未曾带银两在身......但小爷绝不会赖你的账......他日定然补上......”
说罢,令狐厌将身子向前一倾,便要离开这酒楼。
愣在原地的小二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转身,挡住令狐厌的去路,依旧满脸笑容,只是那笑容愈发不自然,似乎还带着些许怒意,只当是令狐厌故意戏耍他:“咳咳,少爷,本店本小利薄,不可赊账。若是未带现银,何不将这浑身上下的首饰解下一二,权做抵押?”
闻听此言,纵然是酒醉的令狐厌也断然拒绝道:“呵,那是万万不能的!”说罢,抬起挡在身前的胳膊,大步流星,向前迈去,似乎要硬闯下楼。可不想身后小二冷笑一声,拍了拍手,不知从何处撞来一群身强体壮的打手,皆手执短棍。就连身形修长的令狐厌在那一群人身前,竟也显得矮小。那一群“高山”便挡住楼梯,拦住去路。
“何必如此?在下早已说过,不会欠你的银子。休说是八百两,便是一万两在下也付得起。这次权且放我离开,他日定奉上一千两,如何?”令狐厌知晓醉酒方醒,虽说意识已然恢复大半,但拳头无力,又无兵器傍身,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眼前之人实不好对付,便故意服软,想要那小二卖个台阶。
“我看你小子就是来吃白食的!好大的胆子,也不打听打听,竟敢来此闹事,今日不拿住你痛打八十大板,日后还怎么在这宣明府做生意立规矩?”小二一改先前的恭敬,显现出嚣张跋扈的本性来,左手卡住腰,右手拍着胸脯,昂着脖颈,吹胡子瞪眼,似乎真的要给令狐厌一点颜色。
但令狐厌却毫不在意,更无惧色,轻笑一声,便说道:“但就凭你们,怕是留不住我。能留住小爷的人,还在等着投胎呢。我去也!”说罢,纵身一跃,空翻一个筋斗,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跳窗而出。宛如一只入睡的鱼儿,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再说那小二,愣在原地,许久未回过神来。身旁的傻大汉也随他一齐趴在窗口,七八双眼睛俯视着满街行人,却都没能发现那令狐厌的踪影。“真是撞见鬼了,这眨眼睛,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小二一拍脑门,尚未从惊诧间完全回过神,却回头对那几名壮汉骂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出去找!”打手们连连点头,争先恐后的冲出了酒楼,满街搜寻令狐厌的踪迹。
可那早已清醒的令狐厌,此时正悠然自得的躺在这酒楼的屋顶之上。双手枕在颈下,翘着右脚,嘴里还叼着一根不知从何处扯来的草根。余光扫见方才那群人,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便笑出声来。
虽说并未走多远便甩掉愚蠢的追兵,但方才并不是令狐厌夸口。令狐厌自小练武,尤擅轻功。以他的资质,加上本就难得的功法及其父的教导,本可登峰造极,但这小子偏偏不思进取,浅尝辄止。问其原因,竟是因兴趣泯灭。生活中事,也多如此,率性而为,随性所欲,既是优点,也是缺陷。但他自己却毫不在意。
即便如此怠惰,他的轻功依旧能令如今江湖上许多人望尘莫及。若是令狐厌打定主意想跑,当今武林能留住他的人,不会超过五个。
躺了一阵,令狐厌便坐起身来,双肘撑住膝盖,两手托住两腮,俯视乾坤万象,心中五感交集。眼看天色渐暗,自己身无分文,又不能将这满身坠饰拿去当铺。无钱住店,无处容身,左思右想,便决定寻个人家屋顶将就一夜,待明日取了兵器,便离开宣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