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道人得了小舅子王龙象提点,亲自去请吴家大妇出面,上下疏通打点一番,主要是拿了雷蓝钟顾四家的田产铺子,孝敬县衙里的诸位大人,就把谢云烟彻底摘了出来。
两位都道院来的禁咒道士王守仁、罗洪宣也得了不少好处,明明知道那青衫道人白额侯身上必有蹊跷,可是几次三番查验,吴家一族灰飞烟灭之事,的确与其无关,再有就是吴杨氏的回护,未免也太用心了。
王守仁沉吟片刻,道:“道士阡村【土地】空悬多时,游方道士杨素在冥土修成鬼仙之身,的确有资格争一争这由他而来的村格小神。只是,青衫道人白额侯身后若隐若现,依稀是乌龙山山君,涉及到神位之争,或许还有许多手尾药收拾。”
罗洪宣笑道:“那人不过是与山君结缘,下山探路的行走。因缘际会卷入吴家一案里,也如雷蓝钟顾四家一般,袖手旁观罢了。反倒是害惨吴家的树鬼?阴阳,能从黄泉路逆走上来,冥土肯定出事了!这才是我等应当放在心上,最紧要的事儿。”
王守仁闻言默然,忽然间,有一只乌鸦飞进衙门里,落在两位禁咒道士面前,绿豆般的眼睛左右扫视一眼,似乎作了确认,随即收起翅膀,后背犹如花蕾般绽放,褪去乌鸦的形体,变成一张薄薄的桑皮纸。
罗洪宣上前看了一眼,笑道:“小天师张四维下山了!他比我们还急,已经亲自出手,封住黄泉路,打散这道逆流而上的歪门邪路!”
王守仁“哦!”了一声,右手掐指一算,叹道:“吴家那棵老槐树扎根甚深,又有六十年前枉死成肉灰的前朝败军,军气、匪气、地气因缘际会糅合成形,才会在黄泉路上开了口子,想必就是游方道士杨素所为罢!”
罗洪宣哈哈大笑:“总有旁门左道之士想着凭自家技艺能瞒天过海,殊不知在我等面前,他们那点微末伎俩脉络清晰,还不是如观掌纹?”
王守仁默然无语,随即忍不住微微一笑:“此间事毕,我等还是尽快转回都道院,毕竟山长首重修业,可不能耽误了功课。”
罗洪宣闻言后笑容渐渐收敛,默默点了点头,他们在龙气法网里如鱼得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深不可测的神通,根本不怵三山五岳的修士,哪怕阳神修为,对海外的练气士也是如此。
这时候,小天师张四维莅临道士阡村,迳自去了吴家大宅废墟,凭着身上携带的天师印,在禁咒道士联手布置的禁制里出入无碍,连县衙以诸位县官大印盖章发布的告示,也阻止不住他的脚步。
“嘁!区区小县九品芝麻官的官印,焉能管的住正五品天师府的人?要是真能管的住,岂不是笑话?”
小天师张四维在吴家大宅废墟里转了一圈,迳自去了老槐树所在的前院,右手戟指在双眼划了一下,即刻开了法眼,抬头往上看,见到老槐树过去的冠盖如云相,低头往下看,树根繁复的根系历历在目。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吴家前院这棵槐树承家族文气官运,又勾连冥土阴宅,两两之间全凭黄泉水……那游方道士杨素修的是幽冥道,证的是鬼仙道果。”
小天师张四维伸手进袖子里,取出一个黑玉瓶子,从里面倾倒出一滴“蚀元水”,不偏不倚地落在烧成焦炭的槐树树桩上。
转眼过后,天师府秘制丹水药力化散开来,无比繁复的根系脉管里,缓缓流淌循环的清灵树液,顿时染上一抹不祥的墨黑。
坚不可摧的树茎,韧如牛皮的树壳,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朽烂枯萎。
脉管里奔流的树液消耗一空,就连脉管本身也在急剧地枯萎凋零,那场面就像十日横空出世,无尽热焰烤干大江大河,暴露出干涸开裂的河床似的。
粗大的树茎都如此下场,细小的根系直接烧成灰烬焦炭,顷刻间消失了五成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