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神情惊疑,倏忽抬起头,他一抬袖,一张幽黑符箓飘荡而出。
在接触到空中逸散的残存刀气之后,那符箓中竟然透出一股异样的锋锐,如一柄狭长而锋锐的断刃。
秦霄眉宇间一皱一驰,他身形转折如线,出现在关山越身前,接过那道符文。
关山越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解下腰间酒壶,拔出木塞。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竟然做了好几次才成功。
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秦霄竟然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动作。
关山越能够感受到,那魔门弟子眼里,有着一股他作呕的炙热。
像是在观赏某种珍兽,又像是在打量某种宝物。
魔门弟子对北荒蛮人,不是一贯如此吗。
低笑一声,关山越仰头饮尽壶中酒,扬起的眼眸里,却刻着一抹悲愤。
仰头望向阔远苍茫的天空,关山越一时间神魂悸动,他忽有一种明悟。
尽管这些年来,他关某人学成了武,甚至还手刃了几个曾经视若天神的魔门弟子,可他依然是那个北荒苍空下,被关在部落中的孩子。
他以为他已经逃出去了,可一抬眼,眼中所见,还是那满是荆棘倒刺的厚重木墙,还是那涂有琥珀般兽油的坚实大门。
原来这十三年来,我都只是在原地打转吗?
恍惚之间,关山越记起师父曾经独自吟诵过的句子,老人那有些颤抖的嗓音此刻在关山越心中回荡,缓慢地渗入心扉,最后斥诸于口。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关山越在心底苦涩一笑,当年师父赐名之时,是否就已经料到这一天了?
面对魔门这座雄踞北荒的万仞高山,他这三尺微命,又该如何跨越?
更何况,关山越还身负离魂症这怪病,迟迟不能突破先天境界。
这般状况下,光是看一眼那座高山,关山越便会心弦紧绷,甚至会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逃避,用酒来麻痹自己。
可他又不愿彻底放弃,挣扎在两者之间,遍体鳞伤,不得解脱。
失路之人,呵,果真是失路之人。
关山越面上苦色更浓。
与他相反,秦霄却满脸喜色。
他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怪不得宗主让我亲自走这一遭!”
然后秦霄伸出两手,按住关山越的肩头,狂热道:
“竟然是你!竟然是你!在中原找了那么多年,没想到你就在北荒!”
两手抓着关山越的肩膀,秦霄额上青筋绷起,面容扭曲已极。
关山越听此人言语疯癫,心中一紧,他与秦霄目光一触,宛如望见了一片炽热燃烧的火。
那火焰似乎顺着秦霄的目光,同样在关山越的眼中燃起。
倏然间,关山越只觉四周景物开始扭曲模糊起来,耳畔的声音也变得渺远,他整个人似乎都在逐渐从这片天地中,孤立出去。
在他那血肉模糊的身躯上,渐渐攀附起一条又一条的细长黑线。
就在此时,那条翠绿光芒终于突破禁锢,一个苍老嗓音响起:
“关小子!回神!”
秦霄转过头来,神情狰狞,望向老槐:
“老东西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