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一辆马车轰然而过。
身影碎了,
什么都不见了,
声音也停了。
留下来的只有一辆狂奔而过的马车。
还有一句,“你有病吧!闪开,站在大街中央干什么?”
话语随风飘散,耿直回过了神,眼神逐渐明朗,神智也恢复了过来,心却更乱了。
回头看了一眼新门艺馆,那里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歌声笑声不断,都与他无关。
耿直站在原地看过去,却再也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半晌之后,耿直笑了。
虽然她不认识我,虽然她已经把我忘了,可我终究找到了她。
九年了。我无数次拾起希望,又无数次遇到失望。可是这一次,我找到她了!
月光下,耿直就那么站着,静静地看着,脸上带着笑容,一如当年在月光下看着那个身影,听着她唱起那一首《别董大》。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渐渐地散去,天微微尚亮,远处略有些雾气,整个江宁城处在一片朦朦胧胧中,万籁俱寂。
艺馆中的宾客们云散风流,随后灯熄灭了,门也关了。
这时,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似是划破了这般寂静,天空多出了一抹鱼肚白。
耿直收回了目光,抬起头看着天空,鱼肚白渐渐转成一片粉红色。顷刻间,东边就露出了一片红霞。
耿直步伐坚定地踏着朝阳往苏家走。这一刻,他的心是充实的,他满足了。
一边向前走,他的脚步也越来越坚定,随后步伐也快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他的步伐由快走变成了小跑,甚至最后还跳起来了,仿佛他的心一样。
在这一刻,耿直陡然看到江宁的上空铺展了万道霞光,看到了初升的太阳,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前路。
有了希望,那就抓住它;看到太阳,那就追逐它。
一切的一切,终于在这一刻可以落地生根了,可以慢慢地成长。
自己找寻到了杨姑娘,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将是新生。
虽然当年的杨姑娘现在已经变成了杨妈妈,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很多东西都会改变。可是耿直相信,有些东西即便是时光荏苒,它依旧不会变。
耿直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九年时光,本足以消磨一个人内心的爱恋。但耿直不甘心,他知道自己和杨秀红只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百姓,命如草芥。但为了杨姑娘,他还是想努力试一试。
新门艺馆中。
喧嚣过后,这里整个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吵闹,没有了歌声、乐声。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整个房间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每个人看着都很疲惫。
收拾完了之后,他们就要休息了。
劳累了一天了,现在他们只是想找个地方躺下,放松自己的身心。
二楼围栏旁边。
两个姑娘站在那里。
这两个姑娘很漂亮,所有人见到她们之后,全都会绕着走。
两人表情肃穆的站在围栏旁,看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周围的人也都小心翼翼,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动静。
两人目光所及的位置,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一身紫色的衣服,脸上没有丝毫的笑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舞台,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妈又过去了。”其中一个女人说道:“云竹姐,妈妈每次都站在那里,那种眼神。这么多年了,你说,她心里还没放下吗?”
“怎么能那么容易放下?”聂云竹缓缓地说道:“锦儿,我们跟着妈妈这么多年了,妈妈在想什么,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我可没她想的这么多。”元锦儿嘟着嘴说道:“我们当年是被父母卖到这里来的,家里没钱,活不下去了。”
“每天在这里吃苦受累、学本事,还要对着那些猪头卖笑,没一点开心的。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想的,居然想过这种日子?”
“我要是有自由身的话,早就走了,这些钱我都不要。”
听了这话之后,聂云竹脸上露出了笑容,却也有些无奈的说道:“你呀,别胡说八道。这话要是让妈妈听到,她得多伤心?”
“得了吧。”元锦儿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这儿?”
聂云竹瞬间就沉默了,神情也有一些恍惚。
半晌之后,聂云竹抬起头,看着舞台下面的杨妈妈,缓缓地说道:“妈妈和咱们不一样。你忘了咱们刚来的时候?”
“我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还是咱们的管事婆婆,又凶狠又恶毒,整天拿着一根棍子逼迫着让我们学、让我们练。我都不知道挨了她多少棍子。”元锦儿甩了甩手中的丝帕。
“你怎么光记着这些?”聂云竹伸手点了一下元锦儿的脑袋说道:“妈妈对你的好,你都忘了?”
“我当然记得。”元锦儿点点头说道:“那不也是长大了才明白的吗?当时你难道不觉得她吓人?开始还会偶尔笑一下,可是后来她都不笑了。你说一说,你多久没有见到她笑了。”
“不是天天在笑吗?”聂云竹抬起头,语气有些飘忽的说道。
“是,我们也天天在笑。”元锦儿瞪了聂云竹一眼说道:“可是我们也知道,那笑有多虚假。”
“刚开始陪我们的时候,妈妈还会笑、还会夸奖我们。可是后来,她就变得和刘妈妈一样了,整天阴沉着脸,吓死人了!”
“我小时候就怕看见她们那张脸,现在晚上做噩梦梦到,都能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