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家门,吉拉德顿感呼吸通畅许多。
他照例先去了马厩。
被关在马房里的长生远远看到吉拉德,立刻欢快地学起狗叫。
感谢新垦地军团的不惜工本,枫石城军官居住区的配套设施堪称豪华。
不仅在社区内建有一所大型公共马厩,甚至还在寸土寸金的沿河地段开辟出了一小块跑马场,并且专门配属了勤务兵。
如此一来,军官们就不必把马养在自家后院,安静又卫生。
不过,在吉拉德看来,虽然“老爷们”把马厩盖得不错,但是派来照料马儿的勤务兵全都是懒蛋——至少按照他的标准是这样的。
可是吉拉德也不好对“老爷们”的安排指手画脚。
所以,他没有向任何人抱怨,只是每天默默拿出时间,亲手打理自家马匹以及长生。
“吃吧,吃吧。”吉拉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洗净的萝卜,喂给长生。
他一面抚摸着长生的脖颈,一面喃喃自语:“你说,干嘛非把你带到这里?让你在乡下撒欢跑,不是很好吗?现在可倒好,把你关在马房里,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
长生一边啃着萝卜,一边不住点头,似乎在表示同意。
作为血狼的爱马,铁峰郡军的“后勤部门”从沃涅郡转移到枫石城时,长生也被带到了行省首府。
然而最近这段时间,温特斯实在太忙,出门往来主要坐马车,连长风都不怎么骑。
于是乎,小马驹长生也遭受了“冷落”,失去了血狼亲手铲粪的待遇。
好在还有吉拉德·米切尔。
把萝卜都喂给长生以后,吉拉德擦净双手,轻蹭了一下长生的额头:“贪吃鬼,吃一个就行啦!我可还要干活呢!”
说罢,吉拉德挽起袖子,开始每日的“工作”。
他照旧先查看了一遍马儿们的气色,确认马儿们没有异常;然后检查了一遍料槽,确认“懒蛋们”没有再拿整捆干草直接喂马;最后打来干净新鲜的水,换掉水桶里昨天的陈水。
保证马儿们吃饱喝足以后,吉拉德提着铲子进入马房,将那些“懒蛋们”没能及时清走的粪便铲出。
马厩里面的活,没有一样是轻松的,可是吉拉德干得身心愉快。
他挥舞着铲子,不自觉地哼起杜萨克的下流小曲,手脚利索地将各个马房打扫干净,然后重新铺上干草。
当马房焕然一新时,吉拉德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
他解开上衣扣子,动作迟缓地坐在一个倒扣的水桶上,扶着膝盖,喘着粗气。
负责管理马厩的勤务兵军士,殷勤地给“米切尔副官的父亲”送来啤酒,然后识趣地迅速消失,将马厩重新留给这个古怪老头。
吉拉德休息了一会,再次打起精神。
他从工具房取来绳索,然后将长生牵出马房,带往跑马场。
到了跑马场的长生兴奋不已。吉拉德将绳索和长生的辔头系在一起,自己站在跑马场中央,让长生可以绕着场地尽情奔跑。
望着长生矫健轻灵的步态,吉拉德不禁对血狼生出几分埋怨,又有些几分自得。
“不愧是我培育出来的马驹,真好!可惜,天天关在马房里面,早晚要被毁掉。”吉拉德心想:“幸好还有我。”
长生如今刚刚走到生命中的第十个月,体型已经比许多成年马还要高大,但比例还是马驹的比例——腿长、身子小,看起来有一点滑稽。
吉拉德估计着,再等一段时间,就可以试着给长生备鞍,进行一些基础的训练。
“但是现在。”吉拉德望着在场地里撒欢的长生,心想:“还是让它自在地奔跑吧。”
……
当吉拉德·米切尔舒坦地走出马厩时,太阳已经西斜。
老米切尔先生望了一眼夕阳,脚下打了个弯,没有往皮埃尔的住处走,而是脚下打了个弯,从侧门离开军官居住区。
从侧门一出去就是安雅河,吉拉德沿着河岸,往下游走了一段路,过了桥,又往下游走了一段路,最终来到了一条热闹的街市上。
吉拉德带着负罪感,慢吞吞地走向街角的酒馆,犹豫片刻后,还是把手伸向门把手。
一推开门,熟悉的喧闹声、烈酒气以及汗臭味道再次扑面而来。
酒馆主人见老杜萨克进门,立刻打招呼:“您来了?还是老样子?”
吉拉德在柜台上放下两枚小银币:“老样子。”
“马上就好。”酒馆主人笑着收起银币,虚指了一下西偏厅:“今天来了一位琴手,您不妨换到那边去坐。”
吉拉德摇了摇头,走向平时坐的东偏厅。
但是东偏厅今天特别冷清,于是吉拉德还是听从了酒馆主人的建议,转身来到西偏厅,随便找了一个靠墙的位置。
酒馆的伙计很快给他端上吃喝,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很粗糙的食物:一盘豆子炖杂碎,一大块外面硬邦邦、里面软趴趴的黑面包,以及一瓶劣酒。
按理来说,吉拉德·米切尔应该看不上伙计给他端上来的东西。
但是不知为何,老杜萨克最近总是很怀念这些年轻时吃的玩意,每天都会来喝上一瓶。
在西偏厅的中央,戴着一顶夸张帽子的琴手终于将手中的鲁特琴调好了音。
他清了清喉咙,撩拨琴弦,一开腔,粗砺的大嗓门就把酒客们吓了一跳:“缪斯啊!请为我诉说!烈阳与寒冰的故事,这故事,来自大海的尽头、北境的诸国……”
与此同时,一名金发、佩剑、佣兵打扮的英俊男人来到吉拉德桌旁,礼貌地问:“老先生,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