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珩恍惚间想起了小九的脸,那张因为饥饿而消瘦枯黄的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却是灰暗的,没有任何光泽,浑身上下都是因为受欺负而产生的青紫伤痕,一张因为口渴寻不到水喝而起皮干裂的嘴唇。
他原本的时候不喜欢笑,被墨珩救起的时候甚至有些愣愣的,可能他自己都不会相信会有一个人将他从青楼楚馆的门口救起。
他眨巴着眼睛看到那个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竟然不嫌弃他脏,竟然会将他抱起,他多么想说:“不要抱我了,我身上好脏,会将你的白衣服弄脏的。”可是那个白衣哥哥抱他抱的好紧,他的怀抱好温暖,让他竟有些不舍得了。
白衣哥哥还帮他擦脸擦身,帮他换新衣服,他可是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看着那件崭新的衣服放在面前,他竟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甚至觉得那是一个梦。
那个白衣哥哥竟然还亲手喂他吃东西,害怕他因为饥饿吃的太快,声音温柔的一遍一遍说:“慢点吃,还有很多,小心噎着了。”
那一刻,他觉得一下子被温暖了,那种感觉可以说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一个觉得活着好绝望好痛苦的人竟然还会被温暖。
那一天他在青楼的门口,因为饿了好多天了,他走了很多很多的路,问了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一口饭吃,没有人愿意给他一口水喝,因为他是个乞丐身上又脏又臭,别人看到他都讨厌他,嫌弃他,恨不得将他赶的远远的,可是没想到会遇上那个白衣哥哥。
要不是他的出现,自己可能就要饿死在青楼的门口了。
那个白衣哥哥对自己很好很好,就像家人一样,不,准确的来说比有血缘关系的家人还要好,在那一刹那,他甚至觉得血缘关系并不能说明什么,代表什么,他的血缘关系就像一把尖刀直直的刺在他的心里,让他汩汩的冒着血,忍着痛,流着泪。
他只是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孩子而已,只是一个比不过半两食粮的孩子而已。
后来他还认识了另一位青衣哥哥,那位青衣哥哥告诉他,他姓白,那个白衣哥哥姓墨。
白哥哥和墨哥哥都对他很好很好,还亲手帮他建了一座小房子,说要当他的家,说他们要当自己的家人。
他那时候开心极了,觉得幸福极了,没想到一无所有的自己竟然还可以有家,还可以有家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某一天开始白哥哥和墨哥哥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那时候他们只是对自己说:“小九,白哥哥和墨哥哥出去救救那些生了疫病的人,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时候他点了点头,相信着他们的话,白哥哥和墨哥哥是从来不会骗人的,他们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后来他等啊等,等啊等,过了很久很久,白哥哥和墨哥哥却都没有回来……
墨珩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两眼有些朦胧迷离,看东西竟有些不真实了,他答应过小九自己会回来,可是却走了好久好久,没有回来过。
他骗了小九,背弃了承诺。
一想到小九失望悲伤的模样,墨珩就觉得钻心的疼。
他会不会恨自己,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想着想着,不多时就来到了那所他曾经亲手画图纸,亲手建造的房子前,那所小小的,十分温暖的房子,可是如今眼前的只剩一地焦土和还未被侵蚀殆尽的壁落。
墨珩有些震惊,有些颤抖,他张了张嘴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的脚步像灌了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每一步他都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墨珩声嘶力竭颤声道,一不小心眼眶就红了。
白书书站在墨珩的身后,看着他悲伤失落的身影,心里一酸,豆大的眼泪簌簌垂落下来,眼前的那所房子原来是她和墨珩一起一块砖,一片瓦一点一点慢慢盖起来的,为什么现在几乎什么都不剩了。
那时候墨珩撸起了自己的白色宽袖,束起了自己披散的长发,用自己的手将地上的那些砖,那些瓦一点一点造起来的,他那双骨节分明透亮的手磨出了无数的茧子和水泡。
他为了造好这所房子,他不停翻阅着不同建造宅邸的书籍,他拿着毛笔一直在宣纸上画啊画,描啊描,满脸期待的模样。
偶尔还会拿着画好的画纸跑到白书书的面前征询她的意见,问她画的好不好,画的有没有问题。
白书书看着他的模样,心里觉得喜悦极了,原来这个人也并不是那样冷冷清清的啊!原来他的时候也是那样温暖的啊!
“为什么你要那么用心?”白书书递着砖问身旁的墨珩。
“我只是想要帮小九造一个家,一个温温暖暖的家。”墨珩接过砖头,侧过头浅笑着对白书书说。
只是这一切都被自己毁灭了,是自己的意气用事毁掉了墨珩苦心经营的一切,也背弃了对小九的承诺。
原来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小九啊!小九!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都是白哥哥的错,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让你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墨珩痛苦的走到那一堆焦炭之中,他蹲在那些断垣残壁里也不管那里有多黑多脏,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在那堆残存的狼藉中挖着什么。
啊!小九,我的小九,我可怜的小九,这里有没有你的残骸,有没有你的痕迹?
白书书的眼泪顺着面颊慢慢滑落下来,一滴,两滴,三滴,不停的落在那堆焦炭里。
白书书看着墨珩在寻找什么,她抬起自己的手,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立刻跑到了墨珩的身旁,帮他一起挖,一起找。
“仙尊,你在找什么?”白书书问道。
“我在找小九,我想小九变成了魂灵,那么他的骨骸会不会在这里?”墨珩沙哑道。
白书书帮他一起在这里挖着,一寸一寸,不停的翻找着,突然在一堆深色的灰土里出现了一根森白的骨头。
“啊!这里有一根骸骨!”白书书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