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规矩就是定的好,你要治病就上人家医馆里去啊,你自家要治病,还要端着架子,多出钱怎么了,多出钱了不起啊?人家还就是活菩萨,施医赠药的,不是菩萨谁这么好心肠。
再者说了,人家不出诊,也是为了我们这些没钱的老百姓考虑的,若是出得起银子就出诊,那贫苦老百姓的病谁来看?难道我们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可这些女医若是早点给那个产妇看了,说不定正了胎位,人家就能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呢?可怜见的,一尸两命啊。
你这不就更没理了吗?人家是不是早很多天就说过了,不出诊,胎位不正赶紧来想办法,你自家不来,不就是觉得人家说的也不一定对吗?你请了那么多医婆稳婆的,恨不得把全祁城有名的都扣在家里了,不也还是没用吗?人家说了,人家是医女,不是医婆也不是稳婆,不擅长接生,你非要混做一谈。
医女说她们的规矩是不出诊,这简直不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儿吗?这只怕是全天下出得最远的诊了,硬生生从江南西路出到了这北地,还出诊到了长公主府上。然后你再来跟我们平民百姓说你们医女不出诊?
那是长公主啊,长公主生了病,人家从江南西路到安远城来出诊,那是奉了圣旨,圣旨知道吗?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大国圣旨?你有本事请道圣旨来,让医女天南海北走大半年给你出个诊?
呵呵,我就不信,圣旨派来的医女就有那么厉害,能把长公主的病治好了,还能让她诞下麟儿,那圣旨派来的就不是医女,而是真菩萨了。
……
……
侯将军听着小厮说起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坊间争执,只一脸苦笑,只听得这事儿越扯越远,最后竟扯到了长公主和圣旨上头时,眉头渐渐蹙起。
这后头有没有什么,谁又能说得清楚?那位安北王太妃,才刚刚从神坛跌落到了泥坑里,她那个神坛下各怀鬼胎的,可从来不在少数,即便这回清洗得如此厉害,谁又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呢?
更关键的是,那位冉老将军,是最早曾提议过,请安北王自立的人。
侯将军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干脆急匆匆出了门,连晚膳都没用,只交代了一句回营去一趟,便匆匆往安北军大营去了。
星河漫天时,侯将军进了中军大帐,安北王笑眯眯看向侯将军道:“怎的速度这么快?就有喜讯了?”
侯将军一身的便装,颇有些不自在地抚了抚头上被吹得有些散乱的头发,才看着站在一旁的长秋拱手道:“秋爷,晚饭还没吃呢?有没有什么私藏?不拘馒头包子的,再给碗茶就好。”
安北王和长秋闻言,满心打趣的兴味,顿时就落了下去。
长秋去拿吃食,安北王抬了抬下巴道:“你坐下说吧,是出了什么事?”
侯将军也不多讲究,一边撩了袍子坐下,一边沉声道:“爷,祁城的君山女医馆出了点事儿,后头又搅得有点复杂,末将弄不清楚这后头深浅,想着如今这时候倒是挺敏感的,还是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嗯,你向来虑事周全,有话直说便是。”安北王点头道。
侯将军把这两日祁城里发生的事情细细向安北王禀了一遍,见得他们王爷那眉头越蹙越紧,侯将军这心,也跟着提得有些高,再到后来,王爷已经面沉如水。
侯将军连忙又找补了一句:“王爷,末将是听说,听说哈,给末将驱毒的那位姑娘,便是君山医女,她们都是有真本事的医家,若是因为咱们北地这些那什么,被裹挟着出了问题,那是咱们北地的损失。”
“长冬,你去,让林允山过来一趟,顺道儿,请六爷过来一趟。”安北王这语气,这连名带姓的称呼,侯将军便知道,这是王爷真的已经气结。
片刻之后,林将军便来了,看得侯将军也在,正一脸的笑想开句玩笑,却突然瞧见王爷那脸,好像是最可怕的那种快要阴出了水,却只叫人丝毫看不出来,这就是种感觉,十几二十年相伴左右才能有的感觉。
安北王也不等林将军发话,干脆直接问道:“让你家五哥儿回去学律法和军法,可经得起考较?”
林将军听得这话,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这秋后算账,来得好像有点突然啊。连忙躬身长揖道:“回王爷话,拙荆应是专门替他请了先生,但这会子经不经得起考较的,末将确实心里没底。”
“你去,当日那几个,那是几个?”
“回王爷话,八个,看热闹的八个,加上犯事的顾家三哥儿,一共九个。”
“好,九个,你去,这九个,怎么送回去的,你给我怎么请到营里来,就说先前嘱咐过了,让回家习学律法和军法,到了查验的时候,若是不过关的,便要好好说道说道了。”安北王挥了手道。
紧接着,安北王又看向刚把一个馒头三口两块吃完的侯将军道:“你先回去,让长秋带几个人和你一起去祁城,本王倒想看看,他们到底想闹什么?想翻出多大的花。”
六皇子如今已经和那帮新选出来的精锐,处得极其融洽,突然这时候被王爷叫来,本以为只是随意聊天,却未曾想到,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这些日子,这些从君山来的大夫,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城里,都已经展示出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给个交代是必然的,只是这个交代怎么给,安北王还有一丝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