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笑嗔道:“嬷嬷真是,阿念在这处帮人看诊,还跟两个丫鬟侍候,像什么样子,阿念自家知道分寸,嬷嬷快去吧。”
胡玉婷屈膝对杜嬷嬷道:“劳烦嬷嬷了,嬷嬷放心,姑娘这茶水上,嬷嬷只管交给奴婢便是。”
杜嬷嬷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话,只笑着走了。
秦念西看着胡玉婷道:“原是阿念冒昧,瞧着姐姐写的那本药膳册子,就忍不住想找姐姐来好好亲近亲近。”
胡玉婷忙屈膝道:“能得姑娘召唤,是奴婢的福分。”
秦念西知她必然是来前得了长辈吩咐,也懒得再去和她计较这些尊卑上的细节:“姐姐日常在家都做些什么?阿念如今都在这观中看诊,怕特意把姐姐请来,反而让姐姐觉得无趣。”
胡玉婷摇了摇头:“奴婢如今日常都在药行里教新入行的女孩儿们识药,再带着她们帮忙做些最初级的分拣药材的伙计。奴婢虽不会替人看诊,但对这个极有兴趣,若是能跟在姑娘身边习学一二,倒是奴婢的福气。”
秦念西笑道:“不若姐姐先跟在阿念,在这女医馆待上几日,再做打算?”
看着胡玉婷点了头,秦念西返身进去诊室,给那葛家小少爷收了针,那葛家太太本想说点什么,却听秦念西吩咐秦医婆,要连着给她家哥儿扎三日针,便缩了回去,想着等再熟悉一些再说……
胡玉婷在医女馆里待了几日,突然拿了山下药行常见药的教习册子出来,提出自家可以给那些新从山下选来的女孩儿教习药材,顺便可以在那处听听医婆们上课。
秦念西觉得极好,当即便点了头。
韵嬷嬷回来了,带了严冰的话,说是等暑热过去,必从两浙路的善堂里,挑选一批女孩儿,送到君山义学里,又说这第一批教养成了,无论如何要给她几个。
秦念西吩咐韵嬷嬷,把这事儿交到了那位兰嬷嬷手上,又嘱咐了韵嬷嬷,亲去调教张青川让管事挑来的那些婆子。
张老太爷带着张青川去了两浙路,忙着过六礼去了。
过完三伏,六皇子经了王医婆的调理,运化了服下去的瑶生丸,比之从前,有若脱胎换骨之象,身形直直窜高了三四寸,已经长成了一位风仪极佳的男儿郎。功夫上,得了张家老祖调教,也是长进飞速,便是他最不擅长的轻身功夫,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竟也能跟上广南王太妃上山的速度了。
旌旗烈要下山了,临走前一日,旌旗烈长揖到底,谢过了胡大先生和道云法师,又问道:“不知当日替吾施针那位小道童在何处?救命大恩,无以为报,只能当面向他致谢,聊以慰藉。”
道云法师摇头道:“殿下不必如此多礼,治病救人,本是万寿观素来奉行之准则,那童儿如今在家师跟前闭关去了。殿下须知,您所中之毒并未驱完,如今只是并无大碍,若要说真正大安,殿下恐怕日后还要再来,届时,他自会再替你施针。”
旌旗烈往广南王太妃跟前辞行,留了书信和随身信物,请了老太妃援手,派了人将从旌国随行人员,尽数挪到了广南王府别院,亲自单独一个一个审过了,连两个贴身侍候的丫鬟都没有放过,尽数鸩杀了,再请了护卫漏夜掩埋了。
第二日清晨,广南王太妃亲笔给安北王写了信,派了四个护卫,送了旌旗烈下山,往北边去了。
山上总算恢复往日平静,眼瞧着上山看妇人科和哑科的病人越来越多,秦念西又让孙大统总,往女医馆后头,再拓出一大片空地,开始扩建客院。
严冰有孕三月的消息送到山上时,秦念西笑得眉眼弯弯,广南王太妃看着眼前逐渐长开的女孩儿,一脸欣喜,心中大石落地,打发了白嬷嬷跟在杜嬷嬷和秦医婆身后,下山探望。
宫中派来的医女到了君山女医馆时,馆中一派秩序井然,已经颇具气象。她们虽内心不无倨傲,可到底是在君仙山万寿观这样的天下医家圣地,加上来前得了娘娘严令,务必听从广南王太妃吩咐,若有差池,处置权尽在广南王太妃之手。
广南王太妃态度极温和,只嘱咐了既要入君山女医馆习学,必得遵从医馆内一切规程,若有一人违背,便遣人将所有人尽数送回宫中。
宫中医女又如何不明,倘若如此被广南王太妃送了回去,就是不丢了性命,只怕也是生不如死,可分高下之心,也依旧隐在。
有那本就极有慧根的医女,见得君山女医馆中,分发给医女的讲义,若获至宝,其中许多课业,竟是闻所未闻,到底熄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如普通医婆一般,住进了医馆的后罩房里,开始安心习学。
春生夏长,阿升也窜高了三四寸,孟娘子瞧着从前都不怎么长个儿的儿子,春日穿来的衣物,已经短了一大截,直接喜极而泣。
孟娘子和孙大进了清风院开始,从来任劳任怨,便是杜嬷嬷让人故意刁难,也没有显出一丝儿不忿,据听了壁角的韵嬷嬷回来说,两口子相互安慰,说是在哪儿讨生活都不易,这处已经极好了,等往后慢慢熟悉了,自然就能好起来……
杜嬷嬷从前不赞成秦念西收了这一家进清风院,张家用人,从来都是祖辈便依附的家生子,更何况清风院里。可渐渐,却对这两口子满意起来,尤其孟娘子那份细致入微,让她赞不绝口。
秦念西开始教阿升习学玄黄心经,阿升晨起跟着秦念西练功,然后去万寿观跟着小道童一起习学,十分规律。
腊月里,十里红妆,尹艾从两浙路嫁进了豫章城张家。
张家在豫章城那处院子,十分寻常,跟普通商家一样,但也基本不怎么住人。
今年这个年,依旧是在清风院里过的,只不过,因为有了尹艾,总算有了些不同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