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医婆服侍着广南王太妃宽了衣,秦念西在一个橱子里翻出了一瓶祛寒湿的活络油,王医婆搓热了手,给老太妃肩颈上抹了油,推着经络,由轻而重。
老太妃被推得酸胀极了,却又觉得极其舒服,忍着痛道:“王娘子这手上,真是有几分功夫。”
王医婆笑道:“有点痛,老太妃要忍耐一下,这淤堵和黏连的地方,都得一一通开,才能缓解痛楚。”
老太妃笑道:“无妨,这点子痛,我老婆子还算忍得住的。”
王医婆细细找到淤堵的点,又在颈椎上下摩挲了一会子,找了个点,才对站在一旁的秦念西道:“姑娘上上手,这个地方。”
秦念西上手细细摸了摸,点头道:“这处有点移位了。”
王医婆轻声道:“今日奴家便先把这些淤堵的点松懈开,观中有位姓谢的医婆,祖上是行伤科的,手上有几分功夫,不若明日请她上上手。”
秦念西点头道:“阿念也听说过这位医婆,不知老太妃觉得如何?”
老太妃不解道:“你们俩都不成?还得换个人?”
秦念西笑着解释道:“老太妃,您这属于痹症,有专门的手法,咱们手上准头不够,可不敢随意下手。”
老太妃笑道:“行,反正老婆子我现在就是个病人,你们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王医婆给老太妃行按抚、刮痧散了结,又做了艾灸,老太妃舒服得眯着了,待得醒过来,饭菜已经上了桌。
老太妃只觉得浑身轻松,举了举才刚抬不上半尺的手,已经能举到平肩,笑着夸道:“有劳王娘子了,真是好手艺,老婆子今天是来着了,这点痛虽不算什么,架不住不能动弹啊。”
王医婆忙屈膝道:“不敢当老太妃谬赞,原是奴家学艺未精,您这症状,还得再治几日。”
老太妃笑着点头道:“好,念丫头安排就好,这会子老婆子也饿了,真是要多吃一碗饭了。”
王医婆跟在几人身后,见她们进了饭厅,才笑着屈膝告辞道:“奴家这便先去观里了……”
已经走到桌边的老太妃转身招手道:“快进来,就在这里一同用膳便是,老婆子没那么多讲究。”
王医婆一脸尴尬,连忙推拒道:“这可不成,姑娘您最知道我,您……”
秦念西笑道:“王娘子不必拘束,老太妃既叫了你用膳,阿念可不敢擅自做主。”
老太妃叫了黄嬷嬷道:“老黄,你替我把那蕈子汤给王娘子盛一碗,给她安好席。”
老太妃又笑着对众人道:“我这老婆子最不耐烦讲这些规矩,往常我在家的时候,一个人吃饭多冷清,都是老黄她们陪着我吃的。快入座,老婆子本来就被你灸得饿了,这会子闻见这饭菜香味儿,更是饿的紧。”
王医婆硬着头皮上了桌,见众人只专注用膳,倒也慢慢放松了……
老太妃用过膳,拉着秦念西道:“走,陪老祖宗走走,权当消消食,这正午的太阳,从树荫底下过,晒得挺舒坦。”
秦念西由着老太妃牵了,往广南王府别院过去。
一路上,老太妃说了些午膳用的饭菜,路上花花草草的事,进了广南王府别院,才轻声道:“念丫头,前日夜里的事,虽说有些吓到老祖宗了,但反过来一想,倒觉得,你这样想哭就哭,反而是好事,若事事都藏在心里,才叫人着急不是。”
秦念西有些羞赧道:“老祖宗不必如此安慰阿念,阿念自知犯了医家大忌,本应自己到真人面前请罚,只实在没有脸面,只得缩在院子里。”
老太妃牵着秦念西,沿着游廊,走到一处水榭里坐下,面上虽带着笑意,却也透着郑重:“虽说你才是个孩子,却是心系医道,也知道立身要谨,十分难得。前日里,你讲了个故事给老祖宗,今日也听老祖宗讲个故事可好?”
秦念西点了点头,两只眼睛亮闪闪看着广南王太妃。
广南王太妃面上笑意不减,语调缓缓道:“老祖宗娘家姓邬,世代习武,在尚武为尊的南边,算是响当当的大家族,世代都有杰出武学子弟。早年间,我们邬家和广南府吴家,可是广南出了名最不对付的两大家族。”
黄嬷嬷悄无声息领着个丫鬟,端了茶水送上来,秦念西奉了茶到广南王太妃面前,目光灼灼,听着广南王太妃讲述这些陈年旧事。
广南王太妃啜了口茶,笑道:“这事儿如今说起来,也就只当是个笑话儿了。”
“吴家论武术,肯定不是邬家的对手,可吴家祖上出过一位极负盛名的大将军,数代子弟,习学的都是带兵打仗,领军作战之谋略。”
“前朝的时候,南边作乱,那会儿朝廷重武轻文,南边驻军腐败不堪,领军的将领是个得了恩荫的世家子弟,还没战,就自家先跑了。”
“朝廷不要我们这家园,我们自己不能放弃啊。南边武人也团结,关了城门先要推个发话的人,当时以吴家和邬家分了两派,谁也不服谁。”
“那时正好得了消息,南蛮子见我们广南府久攻不下,便准备去攻附近的韶平。但韶平和广南腹背相依,不可不守。吴家青年一代家主便出了主意,邬家守韶平,吴家守广南。”
“认真论起来,韶平城小,更集中,广南又大又散,韶平比广南易守。但当时事不宜迟,我们邬家那代家主也是个胸襟广阔之人,便不再较这些长短,当即同意,领了人,连夜赶往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