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七月,硝烟弥漫的陕西路上,西军节节败退。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印证着汴梁朝廷以及陕西前线方面的判断,西军正在竭尽所能的抵挡来自辽国上京道总督耶律喜的攻击,对于宋国的攻打,便只能依仗天险来拖时间了。
耶律喜的攻击,肯定是不遗余力的,这一点,宋国毫不怀疑。
因为这一次对西军萧定的攻击,将是他争夺辽国皇帝最后的一次翻盘的机会。假如他失败的话,那耶律喜将压根儿无法与耶律俊相提并论。
没有人会跟随一个失败者的。
所以耶律喜这一次是压上了他的全部身家来豪赌一场。
赢了,便有机会与耶律俊角逐大辽皇帝的宝座,而且在北院诸多人支持的耶律喜甚至会占据一定的优势,必竟在大辽,北院的地位要远比南院要高。正统的辽人,并不太喜欢耶律俊这个被汉化极深的皇子。
但要是输了,将一无所有。耶律俊一旦上台,只怕就要清算过去耶律喜悄悄地做的那些事情。到了那一步,只怕是想活都难。
所以耶律喜肯定是不会有任何保留的。
在这个推断的基础之上,萧定精锐齐出去应府耶律喜的攻击,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主力去了北边,那能在南边与宋人较量的部队,自然就是那些二流三流之辈了。
对付西军精锐力有未逮,但对付剩下的那些虾兵蟹将,所有人还是极有信心的。
即便是那些来自南方的部队将领,也是信心满满,准备大劳一把军功来让自己的履历更加的光彩。
必竟,曾经击败过萧定的军队,那可不是随便就能获得的功劳。
一个个被西军占领的军寨被宋军夺回,从抓到的俘虏那里挖出来的情报,也在一一印证着先前的判断。
打到现在为止,宋军甚至没有碰到过西军的一支精锐部队,守卫这些军寨的,几乎都是厢军或者部族青壮。
这些人毫无战斗欲望,稍一接触之下,略有伤亡便望风而逃。
这样的情况,在郑雄主攻的右路尤其明显是。
反倒是王俊主攻的左路,在绥德一路遇到了较为顽强的殂击,而殂击他们的部队,也并不是原西军嫡系,而是李度的女婿,现在驻扎在嗣武寨的张云生所统率的定难军旧部。
定难军与大宋军队对着干了近二十年,相互仇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对宋军的进攻自然是要抵抗到底,这没有什么可说的。而萧定没有带着张云生去与辽人战斗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张云生不大可能再度投降大宋,但投降辽人,只怕就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所以还不如把了放在嗣武寨这样的地方来抵抗宋军。
关建是此人也是一个相当厉害的将领,面对着这个家伙,王俊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七月底的时候,郑雄终于打下了定边城,随即大军以定边城为前进基地,向神堂堡大举进发。定边城只是开胃小菜,神堂堡才是西军的重点所在。萧定兵力即再捉襟见肘,也必定会在神堂堡驻扎重兵的。
要是让宋军夺去了神堂堡,就等于锁上了西军出横山的一扇大门,被人守在大门口的味道,谁都会觉得不好受。
而过了十余天后,王俊也终于一路攻到了抚宁城,下一步自然就是要打嗣武寨了。
不管是神堂堡还是嗣武寨,西军都是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丢掉的。
失去了这两个地方,萧定的西军可就真要覆灭无日了。
一左一右,两场大战一触即发。
李义站在神堂堡的城墙之上,看着远处闪现的几个宋军的哨探。
这几个哨探相当的大胆,不但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神堂堡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们甚至还做出一些极为无视的挑衅性的动作,这让城上的血气方刚的士卒们极为愤怒,当下便有人要求出战,将这些哨探就地斩杀。
不过这样的小伎俩对于李义来说,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他十四五岁就跟着总管与辽人搏杀疆场,这种诱杀的勾当,他也不知道做过多少次。如果他所料不错,在城墙之上看不到的地方,至少藏了几十名敌骑,大概是昨天晚上摸过来的,现在就等着城里的人出去收拾这几个嚣张的斥候呢!
一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真要大规模的出击,人家看得清楚,立即就逃之夭夭,眼下城中军兵不能追远,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路。
这样的套路来上几次,便足以让城中士卒丧气,不得不说,对方还真是有些心计的。
李义突然笑了起来。
狗娘养的,跟总管比打仗谁行,你们还嫩着呢!这一个多月来,你们也是嚣张得够够得了,老子已经忍了一个月了,也不在乎这一哆嗦,让你们再快活几天吧,到时候连本带利,老子一并收回来。
“不用理会他们!真要有不要命的敢再往前凑,便有床弩招呼他!谁要能用床弩射死一个斥候,老子赏钱百贯!”李义拿刀拍着墙垛,笑顾左右。
床弩威力极大,但要用他射中单个的目标,那纯粹就是看运气了,与天上掉馅饼的概率也差不了多少。真要有人撞上了这样的大运,李义也不吝于重赏,毕竟这是大涨士气的事情。
神堂堡经过这些年的建设,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军堡了,足以容纳三千人的军城,能够让任何一个想要攻城的军队将领头痛。一座纯粹的军事堡垒,可比一座大城还要难打得多。
为了这一战,神堂堡可是贮藏了大量的弓弩擂石。
神臂弓这种被大宋视为神兵利器绝不外传的东西,现在西军自己便能造。大宋皇帝把匠师营藏在皇城之中,以为这样便能永保秘密,殊不知在两年前,西军便开始大规模的仿制了。
如今在神堂堡身后的横山之中,便有好几座铁矿山和冶炼厂以及兵工坊,弓箭,盔甲,刀枪,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
当年萧二郎布下的棋子,如今已经开始大放异彩。
咚的一声响,随即传来了城上士卒们的叹息之声,正准备下城的李义偏转头,还真有一个伍长刚刚挥锤砸下了一架床弩的机括,那粗大的床弩飞越了数百步,此刻正插在地上,半截都钻进了地里,而更远处,几骑斥候迅速远遁。
当然是差了一点没有射中,不过肯定也是将对方吓得够呛。
自家麾下的儿郎,技艺可是不差的呢!
神堂堡,李义静静地等待着郑雄所部来攻,而在嗣武寨,张云生却也在等待着王俊的攻击。
过去的嗣武寨,现在已经被萧定重新命为了罗兀城。
站在城头,伸手从一名士兵手中拿过一柄兴庆府刚刚配发下来的神臂弓,张云生竟然生生地靠着两臂之力轻而易举地便拉开了弓弦然后缓缓又松了回去。
是好东西,不比大宋匠师营生产的差。
张云生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