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一柄刀连刀带鞘重重地砸在蔡州知州王文才的大桉之上,将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的王文才吓得曾地一下站了起来。
“冯波,你想干什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狞笑的蔡州守备,禁军统领冯波,回过神来的王文才勃然大怒。
“我想干什么?王知州,大王下令我部立即开拔,增援宋城,以应对宋军攻势,可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迟迟不肯拨付银钱,我部如何开拔?这要是误了大王的事,你担待得起?”冯波手按在刀上,粗大的指节抚摸着刀鞘上的凋花,脸上的刀疤腥红,显得格外的狰狞。
“冯统领,本官记得,该有的粮草,本官已经尽数拨付了,不曾差你半份!”王文才冷笑:“要不要让你的后勤官来我这里与州里户曹对对帐?”
“粮草是给了,可开拔费呢?”冯波刀缓缓出鞘半寸,滋滋啦啦的声音,让人听得心慌。
“什么费?”王文才讶然。
“开拔费!兄弟们这可是去拼命的。开拔费,安家费总是要先给一些的,不然,兄弟们哪里肯走?到时候闹将起来,知州可是担待得起?”冯波呛的一声,还刀入鞘,上身探出。
“什么开拔费,本官闻所未闻。”
“今天不就闻了!”冯波锵锵地笑了起来:“王知州,你如不给,弟兄们便不愿开拔,误了大王的事情,那末将的脑袋未免也就保不住了,所以,末将只好自取了!”
“你想干什么?”看着径直便向外走去的冯波,王文才大惊。
“知州不给,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不过五万贯而已嘛,我想还是很容易就搜罗齐的!”冯波冷冷地道。
“回来,我给!”王文才咬牙切齿,怒视着冯波,两手握拳,捏得卡卡直响。
冯波所谓的自取,自然便是要去纵兵抢掠,只怕马上就是血雨腥风了,那些当兵的一动,难不成就只抢一点钱吗?必然是烧杀抢掠,无所不为。
冯波大笑起来:“末将就知道,知州是体恤我们这些拿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家伙的。”
看着扬长而去的冯波,王文才颓然坐下。
大宋才亡了几天,这些武将便一个个的骑在文官头上拉屎拉尿,不可一世了。
这天下大乱,终是以武犯禁,难怪自太祖尹始,便要狠狠地抑制武将的势力了。
“知州,五万贯啊,府库里哪有这么多钱,为了给他们筹备这一次出战的粮食物资,已经花用得差不多了。”户曹参军愁眉苦脸,狠狠地揪着自己不多的几根长须。
“能怎么办?拿我的贴子,去请那些大户吧,给他们说说吧,凑一凑,五万贯,总是能凑出来的!”王文才叹息道。
“说什么士兵的开拔费,只怕是他们自己要的吧?”户曹参军自己就是本地大户,一听之下,就知道这一次的大出血又是不可避免的了,不免恨得咬牙切齿起来。“一去不回才好!”
听到他的咒骂,王文才却是沉默不语。
随着宋军发动攻势,拿下下邑,活捉黄海之后,兵马一鼓作气,直指商丘、宋城等地,一旦商丘宋城诸地失守,则宋军便可直击要害,兵临开封了,也由不得曲珍不着急忙慌。
到处抽调兵力去增援商丘、宋城诸地。
便连驻守东京城的兵马,也有数万人正在向上述两地集中。
整个赵国境内开始大动员,除了驻南阳的军队未动之外,剩下的,要么在向商丘宋城移动,要么便是在向东京城移动。
而与此同时,齐国的兵马,也突然活跃了起来,向着徐州方向推进。
渐渐的倒是有了一些齐赵联盟的意思了。
牵一而发动全身,因为宋军攻击下邑,威逼商丘诸地,却是引得数方势力均开始参与了进来,一场大规模的战事,竟是要一触即发了。
安静了半年的中原大年,忽然之间便战火再起。
数日之后,拿到了五万贯开拔费的冯波心满意足地带着他的军队一路北上,留下了王文才对着空空的府库愁绪满怀。
这些带兵的混帐,只知道索取,不停地伸手,却不懂得,如果不让百姓休养生息,不让百姓安心生产,又哪里有东西可让他们要呢?
如今自己手中空空,一到开春,便是春播,到时候种子、农具、牲畜,什么都没有,一州之春时,必然要误的。
你误地一时,地误你一年。
没了收成,咋办?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打大户打秋风。
腆着个脸去要也罢,打欠条赊要吧,必要的种子农具还是要备齐的,至于大牲畜,差不多都被冯波他们搜刮干净了,那些大户也必然是不肯借出他们本就不多的大牲畜的,那就只能靠人力了。
好歹也将把明天春耕的东西备好才是正经。
“别想过个好年了!”他没好气地对着手下的几个参军道:“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分别上门去打秋风吧!”
新蔡的大户蔡中信,毫无疑问可算是整个蔡州的第一大户,说新蔡一半以上的土地是他家的有些夸张,但三四成,那是绝对有的。
以前王文才是绝对看不起蔡中信的。
有钱怎么的?
这钱来得脏着呢!
商人,低收高卖,囤积居奇,坏事尽是这些人做的。
赚得一些不干净的钱后,回到故乡大肆置田买产,十几年下来,尽然积累了偌大的财富。
不过别看他有钱,便是冯波,也不敢太过分地打这一家的主意。
因为蔡家,在辽人南征之时,便开始招揽人手,筑墙修堡以为自保,如今的蔡家堡高墙深垒,上千庄丁,堡门一闭,便自成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