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么说,你知道这背后的,深层原因?”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不是胡人,也不了解他们,但我知道万事万物,包括人本身,都是有道理可循的。
“就如将军之前所说的,朝堂上那些文官为何遇事总想着要坐下来谈,你只觉得他们是胆怯畏战,但也未尝不是因为朝廷承担不起战事的代价,若是成功还好,或可一劳永逸,可要是失败呢?
“而这些胡人,他们的确残暴,也的确内部倾轧,可为何他们还能屡屡战胜边军。将军说边军对他们做不到知己知彼,但是这么多年的边衅,难道就没人想过要去了解他们,研究他们?
“为何到现在,还是只有这种没有调查就有发言权的人,在大放厥词,而没有真正能够细致入微分析敌人的依据?”
方将军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是因为做不到?”
“不错,”李钰点点头,刚想加一句“孺子可教”,好在他反应快及时止住了,不过脸色就有些怪异了,为妨被看出来还轻咳了一声掩饰过去,然后才道:“我不相信边军都是一群废物。
“但就当他们都是废物好了,但这也不妨碍那些胡人的狡诈,他们自己恐怕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所以必然也会防着汉人的打探,甚至他们一开始,未必有现在的野心,就只想打打秋风。
“不过,朝廷的隐忍被视为纵容,而野心和贪婪随着时间会慢慢扩大,所以他们现在的侵略越来越频繁,但这何尝不是对朝廷的一个试探。”
“试探?”
李钰微微一笑,“一来,试探一下朝廷的底线在哪里,若是能不开战,那就继续这样浑水摸鱼下去,但若是开战了呢,那就真的打过一场。
“二来嘛,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令朝廷大军孤军深入,到时候先不说地利人和都在他们那边,朝廷大军补给线拉长,更是极大的隐患。如此他们就能占据主动,甚至获得胜利。
“也是因为屡次犯边成功,助长了他们的信心。而若是此次胜利,那他们就能够证明大靖军队并非想象中那么强大。你觉得,到那种时候,又会引发什么结果?”
方将军只是想了想,心底就微微发寒。
过了会儿,她才迟疑着说道:“可是这些,难道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居然都看不明白么?”
“你看,你刚刚还在斥责那些朝臣,看不上他们,现在却又指望上他们了?”
这话让方将军哑口无言,不知不觉间,李钰真的占据了话语权的主动,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倒像是老师在教导学生了。
李钰冷笑道:“有些人看得明白,但他们说不上话,又或者不愿意说出来。历来边塞异族若生异心,必定会开始贿赂朝臣,这样到需要的时候,才有人能替他们说话。
“你只需要回想一下,朝廷那些官员,哪些人在每次讨论到异族问题的时候都会态度暧昧,甚至帮着他们来说话,基本就能看出来他们的立场了。
“当然也不是说这么说的人一定就里通外敌,毕竟他们的考虑,我一个普通纯路人,肯定是看不到那么全面的,但至少是很有嫌疑的。
“而且有些时候,不一定就是收受了贿赂,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利益原因,比如权力、比如文官不想看着兵事兴起武将做大,朝臣不想看到边境实力太过强大影响到中央权威等等等等。”
方将军紧蹙双眉,沉默不语。
她是将门世家出身,所以对一些事情有了解,但也因为是将门世家出身,所以对很多事情还不够了解。
李钰现在说地这些,很多是她闻所未闻、不敢去想的。
但这在李钰的时代里,却是很多键政们都能信手拈来的观点,毕竟他们不发表自己的观点,他们只是观点的搬运工。
李钰的确不了解这个世界、这个时代里的胡人,那所谓的达达人到底是什么样,他连见都没见过,但是五千年历史总结的经验,给了他自信。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些草原上的异族,变来变去,其实变的只是名字,他们的狼子野心、侵略的内核是不会改变的。
但凡有机会,这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能够侵入中原的野望,毕竟在这些逐水草而居的放牧种族看来,中原大地地广物博,有着无数等着他们劫掠的财富。
侵略和破坏是他们的本能,刻入了基因里的东西,起码在初期都是这个样子的。
若真的“入关”成功了,那自然会改变,实际上改变还是不改变,历史早就给了两种不同的答案,只不过可一可再不可三,汉民族不会一直栽在同样的事情上。
言归正传,李钰突然说了这么多,对于方将军无疑是一次信息冲击,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他的话。
而这时李钰却打了个呵欠,他说着说着倒是把自己给说困了,而且也有点口干舌燥。
他看了看,发现书桌旁边挂着一个水壶,立刻解下来打开喝了两口,然后差点没吐了,“噗,这是什么?”
方将军回过神来,看到他手上的水壶,立刻跳起来一把夺了回去,然后瞪着他道:“不经允许,怎可随意动人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