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处战场都速战速决,不要拖延时间。”
“穷寇莫追。”
“这世上,有大阵,有各种神秘莫测的东西...不是你以为自己实力强,就可以为所为所欲。”
“真正能杀死你的敌人,你或许根本看不见他。”
夏炎想到自己的越境杀戮,
想到那大供奉志得意满地来皇宫,却是连自己都没见到,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他由己及人,稍稍总结经验,与庞吞虎好好关照了一番。
魁梧的巨汉半跪于他面前,低首于他,若驯服的野兽,倾听着他的教诲。
那条被夏炎称作“小骨”的冰霜骨龙因为体型太过庞大,只把头骨露在外面,一对闪烁幽蓝火焰的瞳孔“布林布林”地看着主上。
夏炎侃侃而谈,井然有序地分配着任务,提示着重点,然后道:“今日午夜,你便出发吧...
出发之前,你和巫恒多聊聊,问清楚奴国的势力分布,神殿据点,以最快的速度杀完,然后回来。
回来之前,记得把尾巴甩掉...
如果恰好打死了五重天强者,把尸体带回来。”
“属下明白。”庞吞虎低着头,眸子里闪烁着骇人的凶光,和猛男的小兴奋...
似乎觉得如此四字不够表达自己的决心,
这光头巨汉想了想,沉声道,“犯我大虚者,虽远必诛。”
夏炎瞥了他一眼,道:“下去吧。”
很快,亭中空空荡荡了,只剩下守望的白衣判官。
夏炎出神地看着湖面,
而在他的命令下,将鬼已经把那“太虚仙宗屠宗一役所有搜集的尸骨”全部丢入了“残破的冰霜埋骨之地”。
幽蓝而荒芜的土地,如是有着生命一样,饥渴地吞噬着一切骸骨。
那些腐烂、发霉、但这森然恶臭的骨头落入了埋骨之地时,便旋即...若入了沼泽,沉没而不见。
新一轮的孕育又开始了。
但这次会孕育出什么,却依然未可知。
嗒嗒嗒...
嗒嗒嗒...
少年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
两鬓白发从肩头垂落,其上犹然带着风雪的冷冽。
“若我是奴国、七曜神...”
“我知道敌国的最大宗门被一个神秘势力灭了,这个势力可能有白帝在...”
“我知道我派去天人山庄的红衣司祭,连同他的属下一同被屠灭了...”
“那么,我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让藩王杀了皇都来使?”
“单纯的只是为了告诉敌人,藩王反了么?”
夏炎声音平静。
“不是。”
“我是为了试试敌人的实力,无论是反应速度,反应强度...”
“我还会设下埋伏,等着敌人来山南与天河。”
“还有呢?”
嗒嗒嗒...
嗒嗒嗒...
夏炎沉默了片刻。
“杀人,交锋,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
“所以,我调虎离山的时候,也会进攻...皇都。”
他沉默下来。
抬起头,看着已经到来的初冬。
天色有点灰,彤云如铁,密布于天,冷风忽起,吹皱了湖面。
夏炎十指交叉,放在身前,轻轻呵出一口热气。
他闭上眼,道了声:“来吧。”
...
...
晚。
月黑风高。
天地里似除了在屋檐下来回撞打着的红灯笼,再也无光。
“主上,遵循您的吩咐,所有围攻我浩然正气宫的贼子,都被杀光了。”
“就是那些散修,他们瞎了眼、蒙了心,这才会想着来打我宗门的主意。”
“额...不多,一共有一千余人吧...”
“境界,大概都是在三重天的样子,四重天的不多,五重天没有。”
夏炎静静听着远处的汇报,然后道:“把尸体都运过来吧,我会让人去城外接应。”
“是!主上!”
望山君有一种古怪感。
每当他说出“浩然正气宫”五个字时,都有一种古怪且让猛男羞耻的小情绪。
但是羞耻完了,却有一种暗爽。
夏炎又道:“最近,安排一些人来皇都。
身份就是改道来此的行商。
住处我会给你们准备好。
你若抽开不身,那就安排一个强者带队。”
望山君听到主上如此说,心中一凛,直接嗅出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是!”
...
...
夏炎吩咐完这些。
便是直接催动了红纸人。
轮椅飘起,向着沉甸甸的黑云而去。
越过皇宫城墙,向外飘去。
他要去“种树”。
十二棵树。
城中四角各一棵,配合皇宫的那棵树,视线可以覆及朝天都的任何角落。
然后,城外,八个方向,各延百里。
做完这些,已是午夜。
他在返回时,只听一声龙吟,惊破寂夜。
百姓惶惶之间,唯见一道蓝光拔地而起,直破天穹,于那厚重的云海,翻腾起了浓墨般的云涛,
开了的口子,隐约能见到璀璨的明月。
光,一闪而逝。
云,逐渐闭合。
如梦似幻。
冰霜骨龙载着金身牛头,往南而去,出征奴国。
......
回归皇宫时,夏炎看到那位老师正蹑手蹑脚地在往东宫赶路,眉宇间有些欢乐的神色。
他见惯了黑暗邪恶,看到老师这样的,反倒是觉得有趣极了,便是在路口停落了下来,然后转着轮椅往前两步,来到了一处灯笼下。
“啊呀~~~”
南晚香看到大晚上的,一道人影忽地出现,吓得尖叫一声,娇躯一软,倒在地上,然后如同轮胎一样开始往后快速翻滚。
速度之快捷,动作之纯熟,几如本能,令人乍舌。
夏炎看的目瞪口呆。
这一刹那,南晚香已经滚了十多圈。
在滚动期间,南晚香瞥了一眼远处,这才看清光亮里的是一架轮椅...
而轮椅上的少年正是自家徒儿。
南晚香停止了翻滚,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远远地垫脚,笑着挥了挥手,向这边打招呼。
这般神奇动作之后,居然还能如此淡定,毫无社会性死亡的醒悟...这位宝藏仙子到底有着何等谜一般的过去?
饶是夏炎,也是陷入了呆的二次方。
南晚香打了一天叶子戏,头晕了,忽地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身份不是徒弟,而是老师。
那般翻滚的动作...似乎有点过了。
但她深深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那怎么办呢?
为了维持师之尊严,她立刻道:“徒弟,你晚上又不睡觉,这样不好。”
夏炎笑道:“老师不是也没睡吗?”
南晚香杏眼一剜,咕噜噜转了一圈道:“为师...想要尽快恢复实力,所以在用一门秘法锻炼,只是这秘法姿势古怪,宛如后翻,让你见笑了。”
夏炎是真的笑了。
南晚香乖巧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
空旷的皇宫午夜巷道,除却灯笼的红光,已不见其他光泽。
轮椅吱嘎吱嘎的声音,若是破风的墙,在风里发出刺耳声音。
师徒俩谁都不说话,就这么往东宫而去。
夏炎忽然道:“老师...你听过七曜神么?”
南晚香好看的杏眼凝了下,然后摇摇头道:“没听过。”
夏炎道:“神是什么?”
南晚香道:“我之前和你说的什么穿越者啊,什么系统啊,老爷爷啊,似乎都是神那边传出来的...但神是什么,我没见过,我老师可能见过,但没和我说。”
她微微歪过头,仔细看向夏炎的头发,只见这位名为自己弟子、实为自己男人的少年头发又白了许多...
她心底有点儿堵,又有点慌,如猫儿搭爪拍在了徒弟肩上,而轮椅也停了下来。
夏炎感到身后女人忽然的宁静,问道:“怎么了?”
南晚香咬着嘴唇,抽了抽鼻子道:“我怕你出事嘛...”
夏炎自己也怕。
但即便再怕,他已学会了坦然地去承受一切,去面对一切。
所以,明明是他的苦痛,他却转身,看着要哭啼的老师,笑着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呀?”
“走吧...我指路。”
“好吧。”南晚香又抽了抽鼻子,把杏眼里噙着的眼泪“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