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两年半没回来,李蝉对这里的环境仍十分熟悉,他脚步一转,走向僻静的梨溪巷。
“这位小郎君随鹤衣御史来到玄都,却能代鹤衣御史做决定,当然不是普通人。那位沈鹤衣是阳门大儒,贵胄之子跟他出来游历,能学到不少东西。”
红药似懂非懂,“哦”了一声。
“鹤衣御史可是大官儿,不知那少年是哪家贵胄……”。
“这位沈鹤衣以前官职不高,名望却不小,做起居郎时惹怒圣人被贬,可还能回到玉京,再得圣眷。那少年的身份还用说吗。”
李蝉的毡鞋踩在微湿的黄土地上发出很轻的嗒嗒声。
他远远的看向一方宅子,宅子落在梨溪巷的拐角,朝南开出一道五尺宽的木门,木门两边的桃符已经被风雨侵蚀成不均匀的粉白色。
门边的白墙布满雨渍和青苔的痕迹,墙很高,与屋墙一体,黑瓦悬山顶的西屋跟东厨相对,连着北面那间不大的主屋,围出一个不足两丈见方的逼仄天井。
李蝉走向那宅子,轻声说:“自大庸立国以来,每一代必有两名皇子不封王就藩,分别去佛道两教圣地,出世修行。四年前七皇子李神慧已在灵山大佛寺受佛门阿罗汉空乐尊者开示出家,算一算,最小的那位皇子李昭玄也到了束发之年,也到了该拜入道门的时候了。”
红药轻呼。
“那少年就是……昭玄殿下?”
“我本来还不能确定。”
李蝉想起那道赤金色符箓的威力,啧啧两声。
“龙气加身啊,等他去青雀宫受了元服之礼,拜师修行,就不是这么轻易能对付的了。”
红药沉默了好一会,忍不住问:“那他,那他记仇,要来对付你,该怎么办?”
“躲啊。”
李蝉说着,停在木门前三尺深的出檐下,握起锡环一扣。
啪!
等了一会,门里没有动静,李蝉眉头一皱,冷冷道:“还睡呢?”
簌簌!
猫抓屋梁的声音过后,墙头冒出一只体型圆润的白猫,蓝幽幽的眼睛盯过来,十分妖异。
见到李蝉,眼睛却一下瞪得溜圆,喵的一声,听起来像是“咿呀”。
白猫闪电般跃下墙头,天井里紧接着传出一声猫叫。
“咿呀,阿郎回来啦!”
一个呼吸的死寂过后。
屋内一下嘈杂起来,
窸窣声,细细的叽喳声,家具碰撞声,扫地声。
咵一下,是门闩移动的声音,木门吱呀摇开,那只白猫摆头把嘴里叼的门闩放下,窜过来摩挲李蝉裤脚,声音尖锐:“咿呀,阿郎已有两年半未归,真是想死咱了!”
李蝉没有理会白猫,跨进门槛。
一只头顶蜡烛的五彩独脚雄鸡咕咕叫着从天井角落蹦跳过来,头上顶着一根蜡烛,照得满室光明。
李蝉四下一看,东厨内一把扫帚迅速把鱼刺和鸡骨扫入陶罐,锅碗瓢盆,都长了脚似的各归其位。
“恭迎阿郎。”悬在柴房门口的两幅夜叉鬼头图一齐瓮声瓮气道。
白猫紧跟在李蝉脚边喋喋不休:“阿郎这一去青雀宫,可曾修得大道?咱和兄弟们日夜苦等,可算把阿郎盼回来了。阿郎快快入座,快快入座,咿,这,这,难道家中又要添新人?”
仰头盯着李蝉腰间画轴,惊叹道:“不得了,不得了,可真是个标标致致,模样俊俏的小娘子,比扫晴娘娘都不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