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中,只闻雪花簌簌,一如往昔,幽静如常。琼楼孤灯,幽径覆雪,只这份宁蔼便可入画。
屋内壁毯高悬,碳炉如炽。外首虽寒风刺骨,其间却是温暖如春。
“姑娘,汤已备好,莫要让水凉了。”
翠儿手袖高挽,垫着脚尖伸手探了探桶中水温。抬头冲着帘后轻唤了一声,皓腕一翻,掌中有如无中生有,凭空多出了一个小巧的锦囊。
随她纤细的手指拉开袋口的细绳,一股淡雅的花香如兰似麝,霎时在屋中弥漫开来。
“这须弥袋如非必要,能少用则少用,免得无端惹人生疑。”一缕佳音清亮如溪,隔着帘子飞出,语气中带着些微责备。
“是是是,姑娘说的无错。若非是姑娘用得着,婢子又何须耗费这法力。”翠儿伸了伸舌头,冲着帘后撇了撇嘴。手中锦囊微斜,上百片花瓣洋洋洒洒飘入木桶。随水气一蒸,香味更是馥郁。
“撇嘴作甚?偏你这丫头最是古灵精怪。”妙音方落,随珠帘晃动,但见一女子身覆纱衣,不着鞋袜,赤足踩着一双木屐(注1)体态神情带着几分慵懒,自帘后款款走了出来。
女子普一现身,水气氤氲,光线暗淡的屋中霎时间明媚了几分。
“姑娘总算是肯出来了。”翠儿眼底一亮,目不转睛凝注着女子修长的身躯,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几分迷醉,闪现出浓浓的羡慕。
“这般盯着我作甚,没个羞臊的丫头。去,即刻用传信符将之送出去。”女子俏脸微红,嗔怪地瞪了翠儿一眼,素手轻扬,一张墨迹未干的笺纸如同线牵,轻飘飘飞了过去。
说话间,女子伸手探了探水温,随手除去衣物。翠儿但觉眼前一花,自家姑娘那白如羊脂的身躯若惊鸿一瞥,待视野清明之际已然没入了香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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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若翠儿是个男子,只怕也要为姑娘神魂颠倒。可笑那朱鹏展,只隔窗听姑娘弹奏了一曲,便不打自招,将事情吐露个干净。若是见到真人儿,只怕从此为奴亦是心甘情愿。”
“休得胡言,还不快去!嗯,将方才我换下的衣物收拢,寻个所在,烧化了吧。”
“咦?好端端的衣物浆洗了便是,为何要烧掉?”
“衣物再好,若是沾染了戾气,从此便不再好了。即便濯洗上千百次,亦是枉然。”水花作响,女子伸指拈起一片花瓣,置于眼前。明如秋水的眸子呆呆凝注着粉嫩纯净的花瓣,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渐渐入神,不再多言。
翠儿见状不敢再多嘴。乖巧地拾起散落在地的纱衣,掀开帘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这时她方才留心望向那手中的笺纸。与先前一样,素白的纸面上依旧只写有六个字,不过这一次看上去却像是人名。
“方芷晴,柳溪云?名儿是好名儿,倘若是犯了咱家姑娘,唉,那便可惜了。”
马踏碎玉,一骑飞纵!
时值入夜时分,四野西风怒啸,漫天纷扬的雪花中,湍急的马蹄声朔风十里,沿着通往岐月三十二堡的官道,一路连绵响起。
眼瞅着昏聩的天光下,前方若影若现的城寨。马上骑士眉目一缓,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片刻之后,当他纵马来之城寨门前,却见除了冻得缩手跳脚的值守军士之外,寨门前另有一人手扶刀柄,长身而立。看他身上堆积的雪花儿,显然已经在次伫立良久。
“马上可是常离先生?”
见一骑走近,那人仰头注视着骑士,恭声问道。
骑士不敢怠慢,腰腹一拧,甩蹬离鞍下了坐骑。手牵马缰双拳一抱。
“正是钟某。”
“宋辉见过常离先生,受统领大人之命,某在此恭候先生多时了。”宋辉单膝跪地,慌忙抱拳行礼。
钟常离伸手一扶,入手却是微微一沉,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宋辉下盘甚稳,腿脚上显然下过一番苦工。
“你我一门兄弟,无需多礼,朱统领在何处?”说话间,钟常离手掌微一用力,宋辉随他话语声落,仿佛行礼参见完毕自己站起身一般,行止无比自然。
“先生请随我来。”宋辉抬头看了钟常离一眼,眼神中一抹惊讶难以掩饰。早听统领说起过,钟常离不但医术了得,一身功力传言早已迈过了煅骨,初窥炼筋之境。经刚才一试,看来传言非虚!自己在营中身手也算不弱,没想在他手底却是连最初的反抗也有所不能!
“还请前方引路。”钟常离微微一笑,将战马交于了一旁的军士,一抖身上积雪,迈步跟随宋辉步入了寨门,心中却自暗想。
朱鹏展此人素来八面玲珑,为人讲求手段,不乏野心。此番急急召自己前来无疑还是为了那事。听大统领说起,此人曾亲自踏勘过祁昊苍遇难之地,并从中寻访出大量蛛丝马迹。
若是他问起青石镇详情,自己先前发现的些许端倪到底该不该与他讲?
(注1:尧舜禹以后始服木屐。木屐始于中国,是汉服足衣的一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