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赵桓离了荆南,带着众将直抵南丰府,见城内殿宇楼阁十分威武大气,虽不及东京多且精美,但也不是几个月就能完成的,心中暗暗愤恨王庆不争气,便指着对众将说道:“当初我要拆掉天下百姓人人痛恨的艮岳,官家以死威胁,我便没有拆成。像这种巍峨殿宇虽然看起来壮观,可以让人心生仰慕,但若是因此而损耗民力民财,那在百姓心里就不是仰慕了,而是痛恨!王庆身负众望,却只顾自己威严,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只身南逃云安,倒也不屈!”
宗泽、许贯忠、李助、萧嘉穗等人皆道“太子殿下真正心怀天下,自然不是王庆之类能比”,赵桓听了心中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对大宋的未来深怀忧虑。
三大寇里面,王庆是最容易平定的,但江南方腊有长江天险、河北田虎有投靠辽金的可能,这两方都不是那么容易取胜。
退一步说,即便能打赢,对大宋国力的伤害也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恢复的。明知道他们造反有理,又明知道他们造反难成,赵桓心里就极为矛盾。
古往今来,但凡造反的,倘若领袖人物是上流出身还好,见识多志向远,还知道惺惺作态收拢民心,底线没那么低,也容易成功。
但草莽英雄造反的,至今除了汉高祖,还没有人能成功。当年张角、窦建德、黄巢闹得那样大,结局照样是失败,究其原因跟王庆都差不多,为天下的少,为私心的多,自然难成大事。
后世的朱太祖也算一个。但刘邦和朱元璋造反能成,主要的原因或者说共同点就是:中原百姓对秦朝、元朝极低的认可度,而且当时没有成气候、有权势的大家族。
像王庆、田虎、方腊这种,跟随他们的百姓初时会很对,因为多数人都向往公正;但很快追随者们就会发现,他们的新领袖跟原来的没什么区别,他们想要公正仍旧遥遥无期,而后便会“爱之深、恨之切”,反过来投靠朝廷。
民不归心,兵无战心,事自然就难成,所以最终还是归结到军队上——为谁战、愿不愿意战、愿不愿意死战、战死后其他将士怕不怕,这四个核心问题。
现在的大宋,若是要救,舍我其谁?
这倒不是说他赵桓有多高尚,而是想想几年后的靖康之耻,心里就没了享乐的念头。但王庆他们可不知道靖康之耻会发生,就算发生了他们也未必像自己这样对大宋百姓有责任感。
带着重重心事,赵桓坐在了王庆曾经坐过的龙椅上,示意其他人随便坐。
很快,大家按照资历和身份坐得整整齐齐。
看!骨子里的官僚意识十分明显,即便这些人都是当世豪杰,但若有王庆的胆量,也会有王庆的命运。
同样,这些人本来愤恨贪官污吏,而等他们成了官吏,若是有滋生的土壤,他们也很快会变成新一拨的贪官污吏。
现在的淮西,是一张白纸,他赵桓画什么就能成什么,所以接下来的任命至关重要。
大宋的政治制度有很多可取之处,但也有明显的缺陷,怎样改进,成了自己最大的难题之一。只靠一个军统司是万万不够的。
赵桓看着他们,默然不语,满脑子都是政治改革,这个自己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李助等人则是一脸迷惑,等着赵桓开口。
赵桓一直推算了一刻多钟,终于做了决定。
“淮西百废待兴,本太子想得多了些,各位不要在意。”
众人自然没人在意,纷纷附和赵桓。
“这里是北荆州故地,历来富庶,这几天我所见所闻却是一片破败。本太子相信这其中既有大宋的责任,也有王庆造下的孽。但我不打算再追究,关键是如何让淮西更快恢复民生!”
“大宋一直有冗官、冗军、冗费的问题,淮西已经不起折腾,我想实行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