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辂也正有意识地淡化自己在书院的存在感。他需要的第一批人才已经到手,到时要用人时可以立刻上岗,后面那些人最好不要再打上他的标签。
结党营私,哪个皇帝不怕!
他真要培养出一批又一批对他崇敬无比的学生,回头旁人一听到是金水书院出来的就直接一锅端了。
还是偷偷地播种好,以后让种子悄无声息地散布到各行各业,静候生根发芽的时机!
苏辂心里有这样的打算,却没与旁人说起,只减少了在书院里头溜达的时间,多往外头跑。他弄了一艘大船,叫人叮叮咚咚地忙活了两个多月,大船被反复加固以及装饰,不仅外面焕然一新,里面也陆续被改造成苏辂想要的样子。
人手也陆续找齐了。
转眼到了九月初,苏辂装作若无其事地带张菀柔去祥符县玩。
去年生辰时苏辂的诺言,张菀柔没忘。她知道苏辂常跑祥符县,心里隐隐猜测苏辂把藏书楼建在祥符县,只是没好意思去打听。
两人都当做没这回事,在祥符县溜达了一天,安心地在客店住下。
第二日天还没亮,苏辂就跑去敲张菀柔的房门。
张菀柔也醒得早,听到动静把外袍套好,打开门却见苏辂笑眯眯地立在门外,邀她一起去渡头看日出。
两个人踏着薄薄的日光前往渡头,远远便见一轮红日于金水河上冉冉升起。
红日之下,一艘漂亮的大船静静停在河面上,看起来安静而美好。
就在苏辂与张菀柔走近之事,一声嘹亮的唢呐声响起,接着便是响彻云霄的鼓声。
周围不少渔家与船工都被吸引,齐齐走出来看这边的动静。
张菀柔抬眸望去,只见一群赤膊汉子在甲板上打鼓,动作十分利落,每一下仿佛都蕴含着极大的力量。等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以后,一群女子鱼贯而出,坐在船头弹唱起来:“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
张菀柔越听越惊讶,转头望向苏辂。
苏辂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是《声律启蒙》,一位叫车万育的前辈写的。”
张菀柔对苏辂认得的这些“前辈”已经见怪不怪,只觉这曲儿甚是好听,词更是将写诗词常用的意象与典故都囊括其中,着实难得得很。
苏辂说道:“跟我来,我们到船上看看。”
张菀柔迈步跟在苏辂身后上了船,却见船上别有乾坤,里头已经不是寻常客舱,也不是画舫游船,而是被改造成了藏书之处,两侧的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底下则分列着两排桌椅,可供二三十人分坐其中读书写字。
苏辂说道:“开封一带水网密布,我把这船改成水上藏书楼,平时辗转各个码头和渡头,每个地方停个十日八日,可以供当地人上船看书抄书。不用给什么钱,也不拘是什么身份,若是他们心里过意不去,可以把自己独有的书抄一份送到船上来,这样他们有新书看,我们也有新书看,岂不是皆大欢喜?”
张菀柔仔细听完了,又忍不住问:“那刚才那些女子……”
苏辂说道:“这是我托宋尚书为我找的,许多伎人过了青春年少的年纪,便没多少人找她们去弹唱了,我不消花多少钱就把她们请到了船上。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要是换成年轻女子,还不一定能唱得这般有韵味!”
事实上这船上的船工也是过了青壮年纪,已经经不得长途劳累,才应了苏辂这份一个月只需要那么几天活的差使。
苏辂给他们提供了再就业机会,他们又让苏辂少花了钱,两全其美!
张菀柔听苏辂纯粹只是在评价唱功优劣,也就没再深究“你怎么知道年轻的唱得没韵味”这种问题了。
她抬眼看着眼前满满一船书,心里甜滋滋的,只觉得跟苏辂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