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关宁卧室外面隔间的时候,小舞透过珠帘看见关宁好象在衣橱里翻着什么,便问道:“少爷,要小舞伺候你沐浴吗?”
关宁每天锻炼回来,都要泡药水浴以行气活血,现在已经形成习惯了,每当关宁沐浴前,小舞都会照例问关宁这一句话。
当然,关宁也照例会回答:“不用,我自己洗就好了。”每次都是这样,从无例外。
“少爷真是的,每次都这样……”小舞轻轻嘟囔了一句,转身下楼去了。
下得楼去,便见到靳六子与裕隆窑账房的一个记账先生和一个烧窑的伙计站在楼梯口旁边等着她。
靳六子对小舞道:“小舞姐姐,霍先生说货已卸好,他们要赶着回去了。”言下之意,赶紧把账结了吧。
账房霍先生一身灰扑扑的布衣长衫,上面还沾着灰,看样子是裕隆窑中一个粗通文墨的高级伙计。见小舞下来,他神色恭谦地笑道:“有劳姑娘您了。”
小舞微笑点头道:“先生久等了,请随我来,我们来对一对账数。”
四人来到会客厅,小舞随手将那两张废稿纸放在案桌上,便坐下来与霍先生对起账来。
此次定做的大缸,大概的价钱是事前商定好的,之前已经交了一万五千钱的定金,余款等交货时再结,但双方在下订时也说好了,在打胚烧窑过程中,凡是增加了物料与工序的,价钱会酌情增加一些,这种情况在定做器皿时很常见。
霍先生将手中的算盘放在案上,指着单据上的细项,“噼噼啪啪”地给小舞算总价,小舞认真地看着,心中默默地计算着,遇到她觉得不太合理的地方,她便与霍先生计较着。
一百几十文钱对于关宁来说是小钱,但她与关宁不同,她自小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关母收养才能活下来,她知道生活的艰辛,明白世事的叵测,关母让她尽心竭力的侍奉少爷,隐含着对她的信任与爱怜,她很感恩,也很知足,她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少爷,便什么都不是。
关宁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一切。
只有办事细致周到,凡事懂得为少爷着想,才是她在关家的立身之本。
一番“较量”下来,总款项定格在了三万一千三百五十三钱上,刨去之前预付的定金,还要给裕隆窑一万六千三百五十三钱。
这些钱,一共是十六贯,再加上三百多枚铜钱。
每一贯铜钱都是用麻绳穿着的,这些绳子有些是挺结实的,有些就未必了。
将那三百多枚铜钱从其中一贯钱中数出来后,再用原来的那条麻绳串联打结时,那名窑坊的伙计可能用力过猛,一下子就将绳子扯成了几截,铜钱“刷”地散了一地。
“唉,笨手笨脚的,还不赶快收拾好。”霍先生斥责那名伙计道。
这名伙计连忙收拾着。
小舞见这名伙计一边手忙脚乱地捡着钱,一边用短衫下摆兜着,实在是狼狈,便随手将案桌上两张废纸递给他道:“小兄弟,用这纸包着散钱吧。”
“诶,诶,多谢小舞姑娘。”伙计千恩万谢地接过纸,将钱包在里面。收拾妥当后,便在霍先生的带领下出了东苑。
……
之后的一天,程元铁器坊也送东西过来了。这一回,是五口大铁锅!
这五口铁锅除了尺寸较大,底部较深之外,材质与制式跟关宁上次订做的铁锅几乎一样。
货到了,又要给钱了,这次的尾款是一万钱。
交完钱,关宁身上只剩三千多钱,而积分则累积到了70分。
这些积分他决定省着点花,因为预计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进账会比较少,日子会比较难熬,唯有发扬一下艰苦朴素的革命精神了。
大铁锅不是用来做菜的,在关宁的计划中,这些大铁锅是蒸酒设备的冷凝器,也即是俗称的“天锅”!
做为穿越者,财富复兴计划的第一步,岂能无酒!
关家本就有纯熟的酿酒工艺,只要稍加改良,立马可以跨入一个新纪元,从酿造酒到蒸馏酒,这其中的进步看似很大,其实缺少的只是一个思想的闪光点而已。现在,这个闪光的荣耀将由关宁来擭取。
先让关家的木匠们按照自己的设计图纸,用桐木箍制出上小下大的甑桶,用竹片编成甑篦,架在甑桶中下部,用以置放甑料(煮好并发酵的酒糟),甑桶下设陶制地锅,地锅底部则是用来加热的炉灶。
当炉火烧沸地锅中的水(或者发酵好之后的酒液),便产生水蒸汽(或酒蒸汽)。蒸汽的高温,通过酒糟层时,带出酒精蒸汽以及香气,这些酒精蒸汽,遇到顶部冷水锅——天锅的锅底,则在其底部冷凝成酒精水珠,然后滴入天锅底部下方收集酒液的斗勺中,再通过出酒管,流到甑桶外的酒坛。
这种酿蒸技术所造出来的酒,酒液气味芳香纯正,滋味醇厚,缺点则是工艺繁琐,操作强度大,而且产量偏低。
不过这些缺点,在目前来说不值一提,关宁亦会在将来逐一改善,毕竟,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还联接着整个现代社会的信息网络,他不缺手段!
酒之文化源远流长,在这个酒味还未完全发散出来的朝代,他觉得他有权利,也有义务,让全天下嗜酒之人都喝上好酒!
前提当然是……付钱!
……
……
春日珊珊未至,但冬寒早已褪去,乍暧还寒之际,一些年轻人早已穿上轻衫簿裘,翩然行走于扬州各地阡陌之间了。
这一日,驿道之上,湿滑的泥泞上布满了车辙与马蹄印,道旁濡润的衫树枝蔫蔫地挂着,不显一点朝气,但树下枯叶丛中的草尖隐隐冒出头,在一片黄褐色的景致中显得醒目而精神,而突兀而至的几声鸟鸣,则让一切突然变得生机盎然。
春意勃发了,人们的兴致显然也高了许多。
这时,只见在车马辚辚间,一骑左冲右突,疾驰而过,蹄声的的,还伴随着悠长而惊惶的尖叫声。
“抱……抱歉,请让……让开……让开……啊……”
马疾走,道旁行人避走不迭。有些人被马蹄踏起的泥泞溅了一身,便骂开了。
“这是谁家轻狂的儿郎啊,如此不长眼!”
“呸,活该摔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