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晨雾中奔跑了一会儿的肠奴,隐约听到“妖怪”两个字,心头一颤。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长如巨蟒的鲜红怪舌从雾中蹿出,缠绕住肠奴的腰杆,咻的一声卷了过去。
啪!
食箪洒落一地。
肠奴瞪大眼睛,面白如纸,惊恐无比地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血盆大口。
陡然间,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妖……”
“呱呱……”
怪人摸了摸鼓胀的肚皮,重新戴好斗笠,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两个奴仆,抵一个有官运护体的读书郎。我辈可没有食言啊。”
……
徐府小楼。
灰蒙蒙的天色下,白袍僧人临窗而立,面色宁静,目光幽深。
空气中,浮升起一行黑色小字。
‘……有徐府家奴,名肠奴者,路见不平,奋勇追贼,谁想竟是妖物食人,肠奴也被其吞入腹中……’
“终于还是出现了。”
周逸自言自语。
知道文和县里发生的怪事后,他便决定要更加低调。
哪怕练习踏青云,也只在徐府范围内,打死别多迈半步。
黑色小字中不曾出现的诡异事件,大多都与妖物阴怪有关。
而他还没有还俗,也没有长出头发。
杀僧令的威胁依旧巨大。
只是没想到,他昨日随口说了一句“徐府早食有些腻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肠奴竟然赶早起床,专门出府给他买早食。
“对我这么殷情干嘛,这下被妖怪吃了吧,再也当不成将军咯,傻了吧唧的……”
周逸双手合十,低喧佛号,沉默许久后,抬起头笑了笑。
“……所以说,下次可别再这么莽了。”
哗!
白袍飘起。
宛如一朵雪白的云彩,飞出窗棂,继而迅速上升,转眼消失在小楼前。
这些日子,周逸时常在午后,化作惊鸿掠影,腾挪于徐府亭台楼阁、假山松柏之间,消食的同时,也从另一个角度观赏徐府风情。
又或于深夜,履尖轻轻一点,跃上十七八层楼的高空,在这远离大地尘嚣之处,俯瞰文和县的夜间百态,顺便瞅两眼过于热爱夜生活的侍女香珠。
可此时此刻,周逸腾飞于半空,布巾裹头,心情却有些凝重。
“能惊吓住那妖怪,吐出肠奴,当然是最好……”
“如果不行,一击不中,抽身速退……”
“切记,不可暴露!不可暴露!再说一遍,不可以暴露你是个光头的事实!”
半空中,周逸双臂展开,宛如一头临风剔羽的雪鹤。
目光尤其专注,不断提醒着自己。
他只有一剑之力,本身又是不容于妖物阴怪的僧人。
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将会在第一时间遁离现场。
……
长街尽头,一绺绺白雾从斗笠怪人的袍袂下飘出。
漫过两旁的房屋、树木、石墩时,竟留下了一层厚厚的霜冻,显然寒气甚重。
“也不知兄长在村子那边进展如何了。”
白雨摸着肚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灰蒙蒙的天色下,万籁阒寂的街面上,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破风声。
白雨碧绿如翡翠的眸中,飘过一抹异色,面露玩味地喃喃:“这小小县城也有侠客?天还没亮就来多管闲事吗……”
话音未落,他表情陡然变了。
眸瞳中浮起一股凝重。
继而是惊讶,震撼,悚然……
他生满紫色疙瘩与脓包的额头上,浮满了汗水,脸色更是无比惊恐,整张脸都开始扭曲变形。
“这……这……这是……”
一缕蕴藏玄机与奥秘的道韵,凭空诞生,正高悬于他的头顶上方。
仅仅一个弹指刹那间,那道韵便已壮大了数百倍。
如悬天之剑,一斩之下,山河粉碎,大地平沉。
更别说自己区区一介妖物。
“不……不要杀我……”
白雨承受着难以抵御的重压,满脸绝望,心境崩溃,直接匍匐在地。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文和县里的最后一次觅食,竟会招惹上一名不啻于传说中人间地仙的高人。
更让他感到心寒的是……
这高人也不知出于何种想法,对付自己区区一介县主封号的妖物,竟然选择了从背后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