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奋居然笑了笑,完全同意了张力的话,也不再坚持自己的看法。略微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开口道,“你出边塞前来郦城采购粮食的时候就把吐蕃人可能要打过来的消息告诉我,让我先做准备,看来当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帮石头那小子出口恶气了?”
张力闻言,顿时摇头失笑道,“那怎么可能,为了帮那小子出口气就搭进去这么多的弟兄,我像是做那种亏本买卖的人么?”
轻轻叹了一口气,张力咳嗽一声道,“我事先以为边军对吐蕃人袭击村落的事情不知情,所以才来找你,不过想来也对,以你的本事,邸报上的说辞那是瞒不过你的,我是多事了……至于后来派牛伯等人邀你作为援军助战,本意却是想找回点损失,顺带帮石头那小子了解一番心事。”
郭元奋何等聪明,听得此话,心中已是了然,不禁笑道,“你是说被那只羌族部落袭击伤了人手,这买卖无论怎样都亏了,所以想从吐蕃人那里找点货?”
吐蕃的马和生铁都是好货,拿到长安去卖,价钱可不低,郭元奋虽然不是商贾,但对物价却出奇的了解。
张力看着他笑道,“哪有那么大的胃口,最开始只是想拿袭击我队伍的两个羌族部落祭旗,不过显然这两个部落没什么油水,而且,这一带羌族人很多,与他们仇结大了,我虽然不怕,但对咱们大唐而言不是好事……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那个羌族小美女来找我,我这才临时起的意,干脆玩一票大的,除了找回损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郭元奋眼前一亮,沉声道,“莫非你也觉得我那两个计划可行?!”
他说得甚为突兀,不过张力却是含笑点头,莞尔说道,“正是……那吐蕃人摆明了在试探大唐的底线,长安城的那位或许对这些人不了解,你我二人可是相熟的,不给他们点颜色,冬天一过,开春时再出动的,就不仅仅是对方的游骑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那日你我二人在吃酒时,你在席间说过,你收到了吐蕃游骑的风声后,也曾想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只是有诸多肘腋,放不开手脚,我回到自家营地后,细细想来,你那两个计划可行性很高,只是缺少机会而已。”
张力谈起那日的情景,忍不住微微笑道,“说来也巧,本来我已经将它抛之脑后,可是在路上偏偏被日握布一行人袭击了,而且,更妙的是,那日土伦居然真的跑去吐蕃游骑那里搬救兵,这阴差阳错之下,条件居然成熟了……”
郭元奋细细思索他话中的意思,猛然间反应过来,也跟着笑道,“是了,天下间竟有这么凑巧的事,那日我跟你说,要保住这边塞的安宁,无非就是两个安排,第一,在两国的缓冲地带安排一只暗哨,平日里可以监视吐蕃人的举动,必要时还可以当成援军使用。第二,要先发制人,给吐蕃人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当时咱们可都觉得事情不好办呢……”
张力微微颔首,接过他的话头笑道,“我以自身做诱饵,将那些游骑兵勾引过来,你们打他个措手不及,吐蕃人越境追人,当然得自认倒霉,而且这么一来,足够让他们不敢再来撸老虎的胡须。这其中的关键棋子就是日握布一族,让他们当内奸,这事才办得成,而且,他们干了这一票,已经彻底的得罪了吐蕃人,在这龙蛇混杂的地带,除了向你这条大腿靠拢,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所以你要施恩惠给他们,不仅把多余的香料送给他们,而且要我给他们打制铁器,就是想将这只羌族部落绑在我们边军的战车上?”,郭元奋是个聪明人,很多关节一想就透。
张力耸耸肩,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觉得,让一只得罪了吐蕃和本地族人的羌族部落来做暗哨,是个非常划得来的事情么?”
郭元奋兴奋的眨眨眼,显然是赞同张力的话,顿了片刻,笑着说道,“难怪别人说知政失者在草野,今儿我是见着了,你已经离开安西军这么久,还是时时为了大唐着想,可惜坐在长安城的那些老爷,各个都被猪油蒙了心……”
张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话题已经涉及到朝政,两人知趣的点到为止……上位者的心思本来就不是底下人能了解的,地位差距太大,看问题的角度就会不一样。
又站了一会儿,张力还有事情在身,并不久留,就先告辞走了。
而郭元奋一个人站在靶场上,目光有些游离。
他很年轻,不过二十多岁,但是阅历却不浅,眼下朝廷是个什么局面他清楚得很……要知道,自从当今皇上登基以来,底下反对的声音都没有断过。
无他,坐在龙椅上的人怎么能是个女的?而且,还不姓李!
平心而论,郭元奋倒是认为当今皇上虽然不如太祖太宗那么英明神武,但是,仍然不失为一位明君……但是,这大唐的天下,却不仅仅需要的是一位明君而已。
纵然文景之治被史家大书特书,但是,让老百姓记住的,脍炙人口的传奇,还是属于那个封狼居胥的汉武帝。
开疆扩土,才是皇帝最大的功绩……太祖太宗做到了,高宗也做到了,可惜当今的圣上嘛……
郭元奋停止了遐想,他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那里是一片辽阔而肥美的土地,足够大唐的铁骑往来驰骋……
“醉卧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不求连城璧,但求杀人权!”
嘴里碎碎念着,郭元奋摇摇晃晃的往营地里走去……